水落石出（19）

“你好，进来坐吧。”钟暖阳看他站在门口不肯动，主动站起来帮他拉来一把椅子。

“对，坐下说，不要紧张，就把你想跟我说的再说一遍就行。”村长在一边鼓励道。

李华升有些局促的坐到了三人斜对面的椅子上，正对着电暖气，不一会就被吹的双面绯红，热的汗水长流。

苏峰见状不动声色的将电暖气挪开一点，李华升有些意外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话也没有那么磕磕绊绊了。

“我从小就在油坊长大，离开那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李华升说着无措的搓着自己的大腿，低下头满是羞愧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么？”钟暖阳语气轻柔的问道：“我对油坊…了解不多，你能讲一下你们平时的工作工序么？”

“工序？哦，哦，主要就是…磨粉、蒸粉、踩饼、上榨、撞榨、接油，以前咱们每个环节都必须手工完成，前年开始上了机器，人工就少了…”李华升那只好眼睛一边思考一边上翻，漏出两双眼白，不了解的人还会误以为他这是目中无人的表现。

钟暖阳耐心的听着他讲解这些年油坊的发展史，从帮村里的村民榨油，到自己储存大豆，菜籽，在当地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客户群，口碑也逐年提升……直到钟梅接手后，嫌弃手工榨油效率低下，买了两台机器，然后裁了不少老人，只留下他们几个年轻一点的，主要看中他们有力气，可以抗动粮食。

“你觉得机器和人工相比，有什么优劣势么？”钟暖阳之前也在网上看了一些这方面的分析文章，不过她还是愿意听听工人们自己的想法。

“其实机器有机器的好……只是……”李华升犹豫着看了眼村长，村长吸着烟，朝他点点头，他才咽口口水继续说：“主要是原料，以前老东家要求我们一定要把好关，不能滥竽充数，尤其是那些坏豆子……那是会吃坏人的……”

“那现在呢？”钟暖阳大概猜到了一点，之前听王律师说油坊现在要面对很多问题，从内到外，看来这就是其中一个问题了。

“好豆子收价贵，卖不出钱……”李华升抬眼看着他们，老实的说。

“以前都是谁来做采购的?”钟暖阳继续问道。

“我，或者我师父，老掌柜相信我们。”李华升不好意思的摸一下后脖颈：“主要是相信我师父……”

“您师父是？”钟暖阳好奇的看一下村长。

“他师父去年被油坊裁出来了，老人家看着好好的油坊被搞得乌烟瘴气，一下子给气病了，两个月前……”村长长长的吸一口烟，叹口气：“老一辈的人都是死脑筋，要我说，那油坊就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怎么搞都跟你没啥关系……”

“村长！”李华升突然拔高了音量，后背脊也第一次坐直了，说完这句看到大家都看向他，他突然又心虚了，垂下眼眸有些不甘心的小声抗议道：“我师父不是死脑筋……他就是想……想让油坊不要毁在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