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父子

莱奥尼斯当然知道‘安赛兰度’口中的上天堂是什么意思。

甚至毫不怀疑对方真的可能有将他们送进那传说中七丘天堂的手段。

可但凡是能上天堂还安然无恙的，对于其纯洁心性乃至道德品性，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否则光是从那至高七层天堂克罗尼亚斯普照大地，辐散至整个七丘天堂山的善良与秩序之力，都会给一切不纯洁的擅入者，予以浑身被永恒烧灼之感。

将他这个心思不正者和恶魔一起送上天堂。

那还真是种永恒的折磨酷刑......

其残酷程度，完全不亚于将一只纯善的天使掷入巴托地狱。

一想到这里，莱奥尼斯不由打了个寒颤，然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恶魔，咬牙切齿着：

“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居然会为了你这么一只恶魔......

而不惜对莉莉安小姐动手？！”

“咯咯咯......”饱受‘银色大魔王’迫害的贾诺瓦尔，满脸惊惧不安的看着面前怒视着他的老法师。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对方做成一餐可口的白切鸡。

哪怕它经过一番五谷轮回也能重生，可那不可知的过程，即便是对一只恶魔而言，依旧是种大恐怖。

某种程度上，王格林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

仅仅是通过生与死边缘的来回摩擦就力大砖飞，硬是让一只鸡，在有限的脑容量下，智力已经来到了能够如此简单思考的程度。

比起一条经过专业训练的边牧犬，也大差不差了。

可即便如此，离王格林那异想天开之下，撒把谷子，让鸡啄出一个召唤魔法阵和相应咒语的程度，依旧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和让一只猴子在宇宙热寂前，在键盘上敲出《量子力学》的难度，也无甚区别。

毕竟能够自主搭建起一座可供召唤的魔法阵，并编撰一段与之相符且稳定可控的召唤咒语......

已经是一名魔法学徒正式步入魔法师的标志了。

因此也经常被一些法师塔的塔主，拿来作为学徒学术结业的最终考核项目。

不止是其对魔法学徒的学术素质考研足够硬核，主要还处于学徒阶段的年轻人，往往思路广，路子野。

数量一堆上去，偶尔总能大力出奇迹，干出一些让自家法学教授都为之惊喜的新路子出来。

即便这些新的学术成果的作用，也许在当下还有些鸡肋。

但这并不妨碍有些法学教授毫无廉耻理所应当的，将自己挂上署名的最前排，并将其发表到各**学期刊上博取名利。

身为学术搅屎棍的莱奥尼斯，曾经就经常这么干。

广收学徒谋取巨额的学费之余，疯狂压榨自己手下的魔法研究学徒，以为自己那早已停滞不前的研究课题，提供着突破的可能性。

以至于被自己的魔法学徒联名实名举报至魔法学术管理协会。

东窗事发，臭名远扬之下，没法再拿到任何一家法师塔、魔法研究机构和魔法学院聘书的他，也自知在瓦伦尼亚的内地，多半是混不下去了。

这才搭上了蓝鸟商会的顺风车，准备润到日精灵的飞地沙拉瑞恩城去，谋一份差事。

本想着还能借着‘商队护法’的名义赚笔路费，结果就碰到‘安赛兰度’这个不可理喻的硬茬子。

寒冬腊月下的那场‘法术决斗’，险些没给他冻掉半条命。

还因为那个奇怪的法术，让他从此染上了‘嗜法癖’。

不同于巨龙那嗜好收集学习法术的【嗜法癖】，而是人类施法者们，总结出的一种负面法癖：

即对某种增益或减益类的短效加持法术，产生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依赖性。

比如较为知名的【野性力量】、【猫之优雅】、【回春术】、【鹰眼术】、【魔法视界】、【真视之眼】等。

而这些法术都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特征：

即让受术者，在短时间内，在肌体力量上，或在反应能力上，或在组织愈合速度上，或在视觉感受上，或乃至其他感官上，获得了远超平时阈值的官能冲击。

并或多或少的，伴随着不正常的欣快感。

这就要命了。

哪怕是普通人也知道，这一系列的特点，都会导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成瘾性。

因为智慧生物好逸恶劳的本能，就会让他们乐此不疲的去追求这种感官刺激。

哪怕是给一只老鼠发只按一次就会产生电击的按钮，为了寻刺激，它也会一直摁下去，直至将自己电死都在所不惜。

也正因如此，如今这些短效加持类法术，大多都被魔法学术协会束之高阁，严加管控。

可就类似王格林上辈子阿美莉甘家的禁酒令似的，反而应运催生出了许多相应的黑产，统一俗称——经颅元素刺激术。

这也是莱奥尼斯此次南下沙拉瑞恩原本准备从事的行当。

上到很多活过了悠长岁月的精灵，一些寻求新鲜的富豪中产，乃至下层饱受生存压力需要放松的各族群体，都有相应的需求。

这是一片尚未被开发的广阔蓝海！

也正因如此，莱奥尼斯在受术过一次之后，就不惜冒着风险，花钱再寻求一次相应的体验

以验证它的可持续性，并打算在这段旅途中，说服那位‘安赛兰度’跟自己合作。

他有路子，对方有法术知识，多好的赚钱机会啊！

届时肯定一拍即合。

毕竟，龙裔嘛，和龙沾边的，都爱财。

甚至在体验那种邪术的过程中，莱奥尼斯一度都看到了自己在沙拉瑞恩借此混的风生水起，富甲一方的幻景。

然后有朝一日，荣归瓦伦尼亚。

狠狠的抽打那群当初将他开除法籍的老东西们的脸。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想到这让他行将踏错，万劫不复的一切，莱奥尼斯当即流淌出悔恨的泪水。

被铁链拷住手脚的他径直扑出，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鸡儿子’的脖颈：

“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暗中诱惑了我......

让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这该死的恶魔！！！

去死！

给我去死啊！！！”

可就在他将贾诺瓦尔掐的直翻白眼，眼瞅着就要再一次去世时。

死死盯着对方眼睛的莱奥尼斯冥冥中，好像听到了一声鸡叫：

你......

本能的松开了手。

接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自己真听懂了鸡鸣。

就看到那只恶魔鸡，竟是轻啄着自己落在手背上的眼泪，满脸‘心疼’的看着他，咯咯咯的叫着。

某一个瞬间，莱奥尼斯忽然就听懂了......

这只鸡在对他说：

“你别哭.....

爸爸......

都怪我......”

“哇！！！”莱奥尼斯瞬间就崩溃了。

抱着自己的恶魔鸡儿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儿砸！

不是你的错，孩子！

都怪爸爸！

都怪爸爸实在是太贪心了......

我莱奥尼斯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真的是......

真的是......

罪该万死啊！！！”

从憎恨到怜悯。

从迁怒到忏悔。

是恶魔的魅惑起了效？

亦或是人类发了善心？

恐怕在这一刻。

就连身在其中的莱奥尼斯自己......

都无从知晓......

也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