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为天人

运动会那天，天气晴朗，气温居然也比往常高了很多，真的是个适合运动的日子。

因为是全校运动会，所以比赛场地选在了学校不远处的体育场。宿舍的同学昨晚就说要为老大加油助威，所以早早就出发了。

偌大的操场人声鼎沸，大家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董肖正在召集同学们，橙色的T恤在阳光下非常抢眼。

吴疆看了一下自己的黑色T恤，心想即使董肖不给自己黑色的，自己也不一定会拿橙色的。吴疆从小长的清秀，总被人夸长的漂亮，等到上初中后，还被人夸漂亮，就从心里开始抗拒，觉得漂亮二字不该用来形容男孩子。

所以，从初中开始，吴疆对于衣着就开始讲究了，基本只让父母给自己买黑白灰之类的。吴疆看了一眼1班，周冀穿的是开学典礼发言的那身红色连衣裙，十分耀眼，这身打扮，应该不会参加比赛。

一会董肖过来了，对着吴疆拍了一掌，眼睛却看着吴疆的T恤：“T恤真帅，为情侣衫加油。”然后故意整了整自己崭新的T恤。

吴疆明白董肖的意思，悄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嘴角泛起了笑意。

标枪比赛比较靠前，一会就开始了。吴疆看了身边的几个运动员，有三个身高超过180的，有一个比自己的同桌还高，估计得有188，心想自己不一定能得到好名次。

吴疆没想到自己的后援团居然这么多，宿舍几个兄弟自然来的，没想到班里8个女生也都在，意外的是，周冀和1班的几个女生也都在。

吴疆心想，自己即使拿不到好名次，等会一定要把姿势摆的酷一点，帅一点，这样也能给周冀增加印象分。这么一想，心里便完全放松了。

出乎吴疆意料的是，第一轮结束，188的那个同学果然第一名，吴疆排在了第二名，而且和第一名差距很小，不免有点后悔。

心想如果刚才不是顾着摆酷耍帅，也许第一轮自己能排第一。不过想到刚才自己比赛时，那几个哥们的喝彩声和女同学的掌声，吴疆心里乐滋滋的。

这时董肖急着赶了过来问吴疆：“怎样？”

吴疆心里正乐呢，脱口而出：“老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的不那么文明，很尴尬地走到了几个选手之间。

第二枪，吴疆集中注意力一掷，果然便超出第一次了。

吴疆回头，分明看到了周冀在鼓掌，视线对上的瞬间，周冀脸上飞过了红晕。吴疆心跳加速，心思恍惚，竟没发觉那个188的同学在和裁判理论，说吴疆刚才踩线了。班上的几个女生急急地和裁判说没有踩线没有踩线。

吴疆回头，看到了这一幕，便冷冷地看着，心想，还有第三轮，到时一枪毙了你。

不过裁判没有理会，宣布成绩有效，第二轮结束，吴疆的成绩排在了第一名。

吴疆不免有点得意，眼睛扫了一圈，却没见董肖，估计是去忙别的事了。视线，又不经意地遇上周冀的视线，吴疆心突突地跳，脸一红，躲开。

第三轮，吴疆憋了劲，一心想着要用实力证明自己，所以，第三轮的成绩比前两轮超出好多。吴疆微笑着看了一眼那个188的同学，然后不动声色地看其他同学比赛。

凭着第三轮的出色一掷，吴疆毫无争议地夺得了标枪第一名。宿舍一帮同学围着吴疆欢呼，这是高一年级今天第一个比赛结束的项目，没想就拿了第一名。

一会董肖和郁老师也来了，郁老师说话居然没磕巴：“吴疆，不错，恭喜你为我们班级争得第一名。”

吴疆心情大好：“郁老师，有奖励吗？”

没等郁老师回答，董肖过来了：“肯定有的，要大大地奖。”然后快速轻声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这杆枪这么厉害。”

吴疆尴尬一笑，避开话题：“800米什么时候开始？帮你去助威。”

董肖说：“还早，是最后一个项目，你安心比跳高，再拿个第一名，到时再去帮我助威。”

因为有了标枪的第一名铺垫，吴疆一身轻松，期间和同学们去看了几个其他项目的比赛，2班也拿了几个名次，不过没有第一名。

一会就是跳高比赛。吴疆的轮次在最后，等前面选手跳完，吴疆才知道自己要的第一跳高度是所有选手中最高的，所以等吴疆出场，掌声和加油声特别多。

吴疆心里已经有底，心想这个第一名看来还是可以争一争的。不经意地又扫了一眼周围看比赛的同学，周冀的红色连衣裙还是那样的耀眼，吴疆突然就觉得有点气血上涌，嗖的一下子就起跑了，轻松地越过了栏杆。吴疆尚未落到垫子上，已经听到了同学们的欢呼声。

知道落到垫子的瞬间样子不会好看，所以刚一落下，便一个鱼跃起身，潇洒地振臂庆祝。吴疆看到了周冀和一帮女生一起在鼓掌。

董肖过来递给吴疆一瓶脉动：“厉害，看来要双冠王。”

因为第一跳是第一名，所以第二跳吴疆增加的高度不多。吴疆对于这个高度还是蛮自信的，前几天练习时，几次越过这个高度。

因为很放松，所以助跑时，还看向了女生那边，分明看到也听到了周冀在喊“加油。”

吴疆愣了愣，就这么一分神，脚步便乱了，勉强起跳，居然没过杆，还摔了下来。失去重心的吴疆没法控制自己的落地，摔倒在了地上。

吴疆听到了几个女同学的惊叫，大家都跑了过来。吴疆很快自己坐了起来，落地时膝盖擦了地面，所以有点疼，黑色运动长裤，也擦破了，有丝丝血迹渗出。

董肖第一个跑到吴疆身边，蹲下：“怎么样？”

吴疆摇摆了一下身子，知道自己没大碍，应该只是皮外伤。吴疆看到了一身红裙的周冀，站在女生那边，看表情应该是受了惊吓。

吴疆想扶着董肖的肩膀借力站起来，却没成功，有点尴尬又有点自嘲地笑了：“没事。”边说边将腿伸直，渗血的膝盖处感觉有点疼。

董肖接过志愿者递过来的医疗箱，拿出了酒精棉球、创口贴说：“把长裤脱掉，这个伤口要处理一下。”

吴疆脸一红：“脱你头啊，不能脱。”

一直一脸紧张的董肖突然笑了，想到了第一次练习跳高时吴疆说不穿内裤的，心想难怪他会穿着运动长裤比赛，不过幸亏穿了长裤，不然受伤会更严重。

吴疆穿的是修身的窄版运动裤，费了很大劲才把裤管卷到膝盖处，小腿上茂密的腿毛清晰可见，有个女同学发出了一声惊叫。

吴疆不好意思地把腿朝董肖这边挪了挪。董肖似有察觉，朝吴疆轻轻笑了笑：“多如牛毛！”说话间还用力扯了一下。

吴疆疼的咧开了嘴，一看董肖是故意扯的，便狠狠瞪向董肖，想用脚踹董肖，却抬不起腿。董肖一脸正经，认真清理渗血处，酒精棉球接触到伤口时，吴疆夸张地一声大喊：“哇。”

同学们齐刷刷地看过来，吴疆羞的满脸通红，抢过董肖手里的创口贴，自己贴好了。然后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说：“没事的。”

吴疆一直低着头，起身时才看到周冀就在身边，脸似乎有点红，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觉又看了一眼周冀，视线对上时，周冀的脸更红了。吴疆一颗心狂跳不止，再也不敢看向周冀。

比赛继续进行，不过吴疆没有参加第三跳，安心看着其他同学比赛。

比赛结束，吴疆凭着第一跳的成绩，居然拿了第一名。董肖一直没有离开，第一个过来和吴疆击掌：“双冠王。”身边的同学们随即用掌声和欢呼声为吴疆庆祝。

董肖还是不放心吴疆：“你怎样？”

吴疆说：“没事，快去准备800米吧。”

这时，喇叭里传出了：“高一年级男生800米比赛即将开始，请运动员们抓紧就位。”

周围的同学纷纷转移阵地，去看800米比赛了。吴疆有点一拐一瘸地走去为董肖加油。

吴疆磨磨蹭蹭地，故意站在了周冀身后，虽然眼睛看着跑道，却是心神不宁，想着要怎么和周冀搭讪。

没想到周冀会主动发话：“你没事吧？”

吴疆看到了周冀正回头问自己。

周冀脸上带着笑容，这是吴疆第一次近距离看周冀。周冀笑的那么美，吴疆脑子有点晕，却闪出四个字，惊为天人，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这也是周冀第一次和吴疆说话。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周冀的眸子澄澈如水。

吴疆不敢直视，整个人就懵了，面红耳赤，舌头打结：“没，没事的。”

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接下去，边上同学喊起了加油，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吴疆无意识地跟着同学大声喊：“加油。”喊的有点过了，把周冀吓了一下。

吴疆发觉了，脸更红了：“不好意思，为自班兄弟助威的。”

周冀轻轻一笑：“没事。”居然还有下句：“你很厉害啊，拿了两个第一。”

吴疆脑子转的飞快：“你更厉害，女状元。”

脑子里快速想着怎么把话接下去，于是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上次的作文竞赛怎样？”

周冀说：“这周公布成绩吧。”

吴疆转头看了看周冀：“预祝取得好成绩。”

周冀脸一红：“谢谢，张老师说你的作文写的很好。”

这事董肖提过，现在被周冀再次提起，吴疆心里想的却是，张老师一定也说了自己的字很差。

吴疆突然便尴尬了，一时竟没有接上周冀的话。

这时周围同学又响起了呐喊声，800米已经接近尾声，有三个同学基本并驾齐驱，其中就有董肖。

吴疆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怕再说下去就要露馅，和周冀的第一次说话别弄的自己太狼狈，便朝周冀笑了笑：“见笑了。”

心里想着赶紧脱身，便快速挤到了最靠近跑道的位置，对着跑过来的董肖大喊：“董肖加油。”

也许用力过了，吴疆不自觉地用手撑了一下擦破的那条腿，看到董肖朝自己这边看了看，很快就冲过去了。周围的同学们追到了终点处，第一名，是董肖。

董肖满头大汗，橙色的T恤湿湿地贴在身上，映出了健壮有型的轮廓。吴疆看到班上的秦芹定定地盯着董肖看，一脸花痴，心想，看来这是董肖的粉。

吴疆没有多想，走到董肖跟前用力击掌：“厉害。”

董肖一脸关切：“腿怎样了？”

吴疆本想潇洒地做个踢腿动作，却因为裤管卷着，没法伸展，只好尴尬地把腿放下。

接下来各班原地集合，等待裁判组统计成绩，准备颁奖仪式。

吴疆还是卷着一个裤管，和大家说笑着。这时刚才一直不见的董肖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拉了一下吴疆：“去换条裤子。”

吴疆看了看自己卷着的裤管，确实觉得不那么雅观。于是边跟着董肖走边问：“哪来的裤子？去哪里换？”

董肖回头，一脸严肃：“哪来这么多问题？”

突然一脸嬉笑：“你想去哪里换？”

吴疆不假思索指了指操场边的厕所说：“去那里。”

因为是第一次到体育场，到了才知道隔断是没有门的。吴疆有点尴尬：“靠，这厕所。”顺手接过董肖递过来的裤子，居然是一条和董肖身上同款的运动裤，黑色的，带了白色竖条纹。

董肖没看吴疆，自顾自说：“我买了两条准备自己换着穿，没想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吴疆说了声：“谢谢，帮我把风。”便进了隔断。

董肖看了看吴疆：“不用帮忙？”

吴疆有点尴尬：“不用。”

吴疆背对着董肖，在里面换裤子，董肖乘机打岔：“如果今天有人不是膝盖着地，走光了就惨了。”

吴疆的声音从隔断里传出：“我就是头着地，也不会让屁股着地的。”

一会吴疆走出了隔断，董肖看着吴疆说：“不错，合身。”

吴疆说：“等运动会结束给你。”

董肖说：“不用了，你留着，就算第一天报名，你力挺我的回报。”

吴疆心想，董肖的身材明显比自己魁梧很多，这裤子，董肖是穿不下的，便没客气：“这样啊，那行，不过这裤子好像你真的嫌小。”

董肖有点尴尬：“靠，营业员搞错了。”心里却在说：“我就是帮你也买了一条的。”

俩人刚想出去，正好有两个同学走了进来，看了看吴疆董肖，怔了怔才继续走进来。吴疆和董肖不约而同都脸红了，赶紧向操场跑去。

换上宽松的运动裤，吴疆已行动自如。

俩人同时归队，印朝阳眼尖发现了吴疆的裤子：“老大，你换裤子了。”

印朝阳天生大嗓门，这么一囔，估计很多同学都听见了。

吴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瞪了一眼印朝阳：“借的，不行？”

这时郁老师急急忙忙过来了：“吴疆你刚才去哪里了，到处找不到你。”说着又看了看董肖：“你怎么也失踪了。”

没等吴疆和董肖解释，郁老师说：“吴疆是今天唯一的双冠王，等会要作为运动员代表上台发言。”说着递过一张纸条：“刚才找不到你，我帮你拟了几句话，等会通知你，就上去发言。”

这事来的有点突然，吴疆一时没理解，也没马上去接郁老师的纸条，还是董肖过来说：“郁老师，知道了。”

董肖看了看纸条上的字，递给了吴疆，嘴里发出了轻轻的“切”字。

吴疆一看那几句干巴巴的话，也不满意，于是说：“郁老师，有笔吗？借我用一下。”

吴疆很快便拟好了几句话，递给董肖：“看看，润色一下。”

俩人合计着又改动了一下，吴疆说：“我也学某人，脱稿发言。”

董肖笑了：“必须的。”

颁奖仪式是冗长的。对于吴疆来说，领奖倒在其次了，发言才是重点。这个对于吴疆并非难事，三年级时吴疆代表学校参加镇里的数学竞赛，是全校唯一得奖的，回来就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发言，以后直到初中毕业，更是上台发言无数。

吴疆已在心里琢磨好了领奖、发言要展现完全不同的风采。轮到领奖时，潇洒地跃上领奖台，做了个握拳举臂庆祝的动作，青春活跃的阳光少年形象，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令吴疆想不到的是，学校居然选了几个女生作为颁奖礼仪，周冀赫然在列。为吴疆颁奖的是校长，礼仪就是周冀，吴疆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周冀，竟有点心神恍惚。

周冀脸色绯红，刚和吴疆对视就避开了。吴疆心想，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颁奖结束后，吴疆发言，稳重地上台，先后朝主席台领导和台下师生深深鞠躬。整个发言一气呵成，简短，有力，俨然很老练。

懵懂情开的初恋，也许，就是从你看我一眼就面红耳赤的羞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