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忠臣舍命留遗谏书僮奉命寻遗娇

东京汴梁城，不知在什么时候，下起了霏霏细雨。

天地间，弥漫着一片令人略感阴冷迷蒙气息！

而此刻，大宋皇宫内：

“父皇~，父皇~！请息怒啊父皇！且不可如此动怒！

如父皇执意如此，方可消除这雷霆震怒，孩儿愿替父领兵出征，荡平那光州匪患。可眼下，孩儿以为：那光州贼匪大势已去，暂不需如此大动干戈！

而这光州劫后的善后、安抚及将二哥安全接回都城，才是重中之重。

父皇，请您三思呀~…！”

金銮殿上，三皇子赵元侃长跪不起，痛哭流涕而声泪俱下。

“请皇上三思，请皇上息怒；且不可怒极而伤损了龙体。

三皇子所言极是，臣等也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接回太子殿下，重建光州地方职权制度、安抚地方大小官员和抚恤伤亡的我大宋英勇将士亡灵等…！”

“臣，复议！”

“臣，也复议…！”

程羽、陈从信、张平、贾琰等重臣，亦纷纷出列，跪拜着谏言！

“呼喇…”；

满殿内，所有文武百官，全都不约而同齐齐跪下：

“皇上，臣等复议！请我主皇上三思！请我主皇上保重龙体！”

“你们！你们…！”

面对眼前黑压压跪拜不起、不停哀求自己三思的满朝文武百官，赵光义渐渐平息怒火而冷静下来。

他缓缓坐回龙椅中，慢声说道：

“都起来吧，程爱卿、张爱卿，此事，就交与你们二人办理。

命御林禁军总指挥使、殿前副都尉石保兴亲率五万虎贲军，前往光州护卫太子！还有，让我的紫衣龙卫，快马加鞭，先行一步！”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闻言，众文武百官均暗暗缓舒了一口气，齐齐应允领命着。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有传令侍使惊慌失措的紧急进殿：

“皇上，皇上，就在刚刚，户部尚书府传来噩耗：左仆射赵普赵大人他、他…他惊闻光州之殇后，悲愤过度，居然，吐血而亡啊…！”

“什么！朕的赵爱卿他，他~…！

快，快~！起驾户部尚书府，朕要看看朕的赵爱卿，朕要看赵爱卿去…！”

淫雨霏霏秋意浓；物是人非昔几何？

户部尚书府内：赵光义少有的双目含泪，头簪银白九月菊、素装素颜的郑重祭拜着静躺于棺椁内的赵普。

礼毕，一身重孝的赵普之长子——赵承宗和他的家眷及赵普的其余子嗣们，均满面悲戚的跪拜还礼着。

礼毕，赵承宗从怀中取出一封沾染父亲血迹的遗书，交于赵光义手中：

“皇上，这是父亲他老人家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亲手交于您手中的沥血遗书，说是事关重大，让我务必亲手转交于您的手中！”

“唉，赵爱卿对朕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朕收下了。”

赵光义幽幽长叹息着接过遗书，继续道：

“赵老丞相高风亮节、忠君不二，忧国忧民、至死不休，实为旷古绝今的难得贤良之臣啊！

朕要追封赵爱卿为[忠献韩王]，嫡系子孙爵位世袭，享一等王侯俸禄！

赵承宗，你看，你还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尽可以和朕开口，只要朕力所能及的，都允了！”

“这…？”

赵承宗闻言后，受宠若惊的忙跪拜道：

“谢主隆恩，皇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不胜惶恐之至！微臣在这里替家父谢主隆恩了！”

几番叩首拜谢后，赵承宗继续道：

“家父临终有言，尽忠尽职，臣子之本分，且勿因此而生妄欲之念！今家父殡仪之事，微臣已蒙三皇子殿下的隆情厚抚与仪典协助！再得吾皇您的隆封厚誉，如此皇家恩情眷润，微臣岂还会有勿妄之想？微臣，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赵承宗言罢，他的身后，均全身重孝的赵普遗孤家人们，亦向赵光义隆重的跪拜磕头谢恩着！

“唉…，不必如此多礼，节哀顺变吧…！”

赵光义叹息着，凄然掩面转身告辞，却是不经意撇视着三子赵元侃，眼眸里的欣赏、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龙辇之中，赵光义打开遗书，染血的遗书上，几行颤颤的篆字跃然呈现：

‘黎民之殇、上古遗祸！诸宝现世，群魔乱舞！九阴九阳，惑乱苍生，九华不出，谁安天下？’

“这是…？”

赵光义眼前，恍惚的浮现出他二哥——太祖皇帝赵匡胤那张惨白而狰狞面庞：

“啊，三弟呀，我好难受呀：三弟，你…，你好为之，好为之…！”

“啊，二哥，不…！”

他猛然挣扎着从短暂臆晕状态中挣脱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不觉中，冷汗已然湿透他的龙袍！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适时，内侍大总管高琼关切声音，由龙辇外响起！

“嗯，我没事，可能最近烦心事太多，特别是赵爱卿的突然离世，令我始料未及，有些过度劳神了，刚才不经意小憩一下，现在没事了…！”

赵光义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皇上，您要注意龙体，没事就好，嗯，老奴也觉得赵大人，走的是太过匆忙和突然了些！

不过，老奴确是听说，赵大人走的时候，天上突现五彩霆雷，好似凡尘间有人窥探天机而惹怒上天一般。

而且，赵大人走后，他的两个女儿：赵志愿、赵志英均削发出家为尼，似要为其父承担渡化什么孽因孽果…！”

“哎~老伙计，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只是，如真有贤女大孝而为父削发为尼，你去安排一下，多捐些香火钱，以助她们的大善之举！”

龙辇内，面色颇为动容、言语却依旧平淡的赵光义，不紧不慢的轻语廖侃着；

“是，老奴明白了…！”

龙辇外，高琼应允着，两道寒如刀锋眼眸里，忽然，呈现丝缕幽红的异样光芒…！

七日后，户部尚书府[忠献韩王]殡仪大典，在三皇子赵元侃协助操办下，庄然、肃穆而凝重！

这一天，普天同悲，大宋半壁江山，都罕见的同下着迷蒙霏霏绵长细雨！

而这一天，整个帝都城，都处于一种悲悯忧伤气氛中，万民空巷，万业皆休！

万千百姓们，人人头簪白菊花。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缅怀、祭奠着这位历经两朝、爱民如子而又忧国忧民的忠义贤臣！

而这一天夜里，赵普的次子赵承煦，却是在深夜里，一身黑衣斗篷、以全身遮掩的神秘人模样，在两名心腹手下人护送下，叩开了方郎中刘蒙叟府门.

“大哥，您这是？”在密厅里，看到赵承煦如此衣着打扮，刘蒙叟不免有些诧异！

“贤弟，事关重大，为兄不得不谨慎从事啊，你看，这是家父生前弥留之际，留给你们刘府的亲启信！

家父吩咐：

“此遗信，必需要刘熙古故友血脉嫡亲，方可知晓和开启！

此外，还有一只女婴的小鞋和半只凤钗，家父说是信物，让我寻找机会，尽快交于你等手中。

家父还说了，当年、因为特殊原因，他替你父亲作伪证了，那具烧焦的婴儿尸身，根本不是舍妹的；也不知是你父亲，在哪找的死婴尸体伪装成的…！”

一边说着，赵承煦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包叠了多层的小包裹。

层层打开后，里面果然裸露出一封蜜蜡封好的信笺；一只小巧玲珑、金丝黄绸精心缝制的、绣着龙凤呈祥和底衬百花争艳图案的精美女婴鞋。

此外，就是一支半截的，只有下部分的凤头金钗！

“这是？莫非？这只女婴鞋乃吾妹之物？”

刘蒙叟脑海里，一下子就回到十六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父亲刘熙古忽然风风仆仆从外面回来，怀抱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婴，一脸凝重与喜悦，并亲自给女婴书写了名字，以刘氏祖氏的嫡传名序，排在他与哥哥刘蒙正之列，命名为刘蒙玉！

眼见那女婴粉嘟嘟、胖嘟嘟的，大大眼睛如同黑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流溢着流质一般秀灵之气，犹甚惹人垂怜喜爱！

当时，兄弟俩喜欢的简直是捧在手中怕碰着，含在嘴里怕热着，一度成为了家里的至珍之宝！

关于这女婴来历，兄弟俩只顾着喜爱她，并不在意她的出身、她的母亲是谁！只要、这个漂亮非凡女婴，是他们的妹妹就好！

记得当时、隐约记得父亲说过女婴是养女什么的，他们兄弟二人也没信。一直以为这女婴实际是父亲在外面风流之后的结晶呢！

可惜不久后，女婴就不见了。父亲推说是女婴忽然患了重瘟病，暴毙身亡了。因怕病瘟传染别人，尸身用火处理了，之后派人掩埋在城外西山的后山。

而当时，和父亲私交甚好的赵普叔叔，也作证说确有其事。

可当时兄弟二人自然是不完全相信的，追问父亲所指派掩埋妹妹的下人后，找到了父亲所说地点。兄弟二人悲痛的挖开小小坟墓后，果真发现了一名被烧成木炭般的婴儿尸身，悲痛无奈之下，兄弟二人这才作罢！

可这件事情不久后，父亲大人也突然离奇病逝了。妹妹刘蒙玉这件事，多年过去了，一直是他与大哥心中挥之不去的痛，甚至会在每年父亲抱回妹妹的那一天，兄弟二人都会带着祭品，去妹妹小小坟墓拜祭悼念。

时间一晃十数年了，如果妹妹活着，现在可正是女孩子家最美最快乐的碧玉年华啊！

今日也正是他去拜祭小妹的日子，回家之后，还没有从悲伤中沉浸出！就有了故友赵承煦神秘而谨慎的悄然拜访。

那只女婴的小小鞋，自然而然的，顿时就勾起他对不幸早年夭折的小妹刻骨铭心思念！

闻听赵普伯伯的临终遗言，接过这几件物品，刘蒙叟迫不及待打开了密信。

“果然！”

“果然！”

看罢密信，多年来久积成疾的阴晦癔郁心痛之患，也随即阳春初雪般消弭融释！

待送走故友赵承煦后，他便急三火四喊着他的小家童：

“赵虎，赵虎！”

“哎，老爷，小的在，您有什么吩咐？”。

伴随着脆生生童稚声音过后，一名十四五岁的、长相颇为精灵古怪的小家僮，一路小跑着、如同一阵小旋风般来到他近前。

“赵虎，明天一早；不、现在就收拾好行装，带上几名护院家奴，再去前屋账房那取上五百两白银，啊不！一千两，嗯！只怕是也不够？

支取二千两。对，支二千两纹银，连夜就走，去接我们家的宝贝小姐回府！”

“什么，老爷，我没有听错吧？什么去接我们家的宝贝小姐回府？”

赵虎被老爷刘蒙叟疯疯癫癫言语整懵逼了，小心翼翼追问一遍。

“哎呀，当然没有听错，我是让你连夜就出发，照这张信笺上所说地址，前去接大小姐——我的亲妹妹刘蒙玉回府。

记得到了那，一定要大方！别舍不得花钱而让人瞧不起。

还有，接到小姐后，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爱穿什么，一定要满足小姐的要求…！”

在刘蒙叟絮絮叨叨中，小家僮赵虎接过那张信笺，但见上面撰写着几句臆语：

熙古遗娇，九华之躯；顺天应命，旷古绝今！燕天飞渡，云海佛光，枯木逢春，武当峰西！

“老爷，这上面的意思，我、我也看不懂啊？”

赵虎看罢，弱弱说着。

“武当峰西，武当峰西，明白了吧，去武当山西面去，去了那，找有天地异象的山峰，就能找到我妹妹了，明白没？”

“我、我好象明白了…”

赵虎睁着他那双无辜大眼睛，弱弱回答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辆马车，数匹骡马，排行第一位的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