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与她

漫长地等待了三个周，期中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各学院办公楼的宣传栏上均张贴了成绩单以供学生查看。

一大早，无心用膳的思礼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匆忙地来到了成绩公示栏面前，仔细地找着自己的名字。

此时来查分数的人寥寥无几。大概是本学院的大一新生也就刚有一百多号人，且这些人深知自己出国无望就心宽体胖了。

“思礼？”背后一声熟悉且甜美的声音传来。思礼回过头，发现小沐正站在他的身后，胸前还捧着几本厚厚的书。

“我帮你拿吧。你也来查成绩啊？”思礼十分绅士地把书要了过来。

“是啊，顺便来还几本书。前段时间复习太忙了，忘记了。都要扣我钱了。”小沐对思礼友好的行为并没有道谢，自顾自地来到宣传栏前找寻她的成绩。

“你考了多少？”思礼边上下打量着小沐边问道。小沐今天的打扮十分随意，随意地像是自家小妹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我和你一样，安全过关啦。”小沐转身答应他时的那抹微笑，像极了小妹向他敲诈零花钱成功时的表现。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为何，思礼对小沐也莫名地惧怕起来。难道是小妹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所导致的？

和思礼的观念一样，小沐也只是追求60分万岁，不过没他那种多1分犯罪的邪恶念头。小沐十分满意地从思礼手上把书本要了过来，向着图书馆走去。那步伐，略带着轻快的风儿。而思礼，依旧活在这个神似小妹的女生给予的阴影下。

“对了，她马上要来了。不过你得做好某方面的心理准备哟。”突然，小沐回了头，带着一脸笑容对思礼说道。她指的“她”，也许和思礼认识的人都能猜得出来是谁。

思礼再次被尬住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沐离开了。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而那个身影旁，多一个陌生的男人。

思礼赶紧逃离，但逃离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他转了回去看着那对人……

今天的慕晴，随和的着装却一直在低着头走着。身边的男人则是穿着前卫。男人一直牵着慕晴，但女方似乎不太情愿，总想挣脱。可女生越反抗，男生就越用力地握住那只纤手。两人走到了宣传栏前，男人开始寻找着什么，而慕晴则是无心神地环顾着周边。

思礼刚看到过慕晴的成绩，全学院第一名。这成绩足以让她毫无悬念地成为选派生。

似乎男人就是在找那个文艺仙气的名字，而且还像是找到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是那么地欣喜过望。他拽了拽身边的女生，脸贴着脸，轻声说着什么。但慕晴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开心的神情。突然，她推开了男人，似乎在质问着什么。男人面对突然而来的问题，收起了喜悦的模样，转而流露出了不解与失望的脸色。他开始疯狂地用手脚边比划边述说着。但慕晴又陷入了沉静。

也许是说累了，也许可能是生气了，男人甩了甩手，走开了。慕晴见男人走开并没有去追赶，而是朝着男人的反方向走去了。

眼见慕晴一步一步地往自己这边走来，思礼有点惊慌。微颤的身体正告诉思礼，她在轻声哭泣。思礼多么地想走上去，却没有那份勇气。

越来越近的距离，但耷拉着脑袋的慕晴依旧没看到思礼的存在。思礼赶紧躲到了路边的小超市，装成了买东西的人。

他望着她路过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原本打算成功渡劫后去海吃一顿的思礼，现已是毫无食欲。一个人漫步在校园里，无目的地走着。他知道此刻，他喜欢上了可能不该喜欢的人。

走累了，累到双脚如灌铅一般，累到眼睛不愿再睁开，索性就回去睡起觉来。

等再开眼的时候，时间已来到了下午7点许。这一觉，够长，也够清净，没有一场梦境。

醒来时，发现手机上有3通未接电话。错过的时间才13分钟。

“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回去看你是不是没气了。快点起床过来！宿舍兄弟的考试成绩都过了合格线。湘水人家集中，不醉不归！伟总请！”电话那头，伍棣以咆哮的方式宣泄着他的喜悦。

“我不太想喝酒今天，要不……”思礼本想拒绝。

“别废话，你想要的妹子也会到了。”不容思礼把谎言编完，电话那头传来了张伟的声音，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嘟嘟嘟……”的声音，思礼在床上不停地晃着头，犹豫不决。

最终，一点情义辅以十分的美食欲战胜了一切，思礼决定轻装出席。于是乎，不作任何梳妆打扮的他，双手揣兜，大摇大摆地往集合地走去了。

包厢内，伍棣和张伟正张罗着酒水和座位，小沐则是在认真地点着菜。

10分钟后，宴席开始了。但慕晴却缺席了……

“小沐刚和我们说了，慕晴有事应该不来了。”倒着酒的张伟发现了思礼的不对劲。

见有人拆穿他，思礼只得赶紧举杯示意大家一同庆祝。虽说这有点不地道，抢了张伟的风头，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报复。大家也十分识趣地绕过这个话题，开心地享用起了美食。

吃饭间，大家先是聊了聊考前复习的艰苦，接着讨论了下最近的打算，然后是追忆以前高三的拼命时光。饭桌上，始终充满着欢笑。思礼虽怀有心事，依旧笑脸相对，但话却少之又少。

伍棣也看出端倪，胳膊肘推了推张伟，示意他看一下思礼。

“咋的啦？就这么重要吗？来！喝酒！”反应过来的张伟去“打扰”了思礼的“孤独”。

“没……没……我上个洗手间，你们喝……喝……”思礼见大家又一次都在看着他，有点尴尬，赶紧解释道并离开饭桌。

洗手间邻近阳台，洗完脸的思礼默默地倚着阳台看着外面的车来车往。包厢内，大家有说有笑。他不愿意再作打扰。

他掏出了手机，看着手机上慕晴的联系人界面，迟迟不敢拨打过去。他想着，此时的慕晴也许会是陪着那个男人浪漫地逛着街、吃着饭吧。

“你要想知道什么事就打过去吧。”不知啥时候，小沐走到了他的身后，拿过他的手机帮他拨打了那个电话。

“喂……别啊……”思礼想把他的手机抢回来，却被小沐灵活地躲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的彩铃声是那么清脆。

“喂……？”那边，传来慕晴好听却略显悲伤的声音。

“拿着，说！”小沐把电话递给思礼。

“班……班长，今天不是说好要大家聚聚一起庆祝下吗？”思礼最终还是没喊出慕晴的名字。

“哦……我有点事……”慕晴似乎刚要解释点什么，思礼却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追问“这是你们班的谁？你不是说不出了？还问？废话那么多……”电话的那头，男人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且充满了怒火。

“那你忙，不打扰。”思礼也许是明白了什么，急忙挂掉了电话。

眼前的小沐，微红的小脸带着微笑，安静地听完思礼和慕晴电话的对话。对话结束后，小沐丝毫没有回包厢继续狂欢的意思，却和思礼一样倚靠着阳台，啃着手里的鸡翅膀。

“喂，你怎么当坏人害我？”思礼见小沐这般捣乱，十分生气，却看着她像极了小妹的可爱样，不忍责备，用词犀利却语气自卑。

“你呀！啥都不懂，却装成啥都懂。”两人沉寂了半分钟，小沐开口批评道。这语气和用词，就和小妹如出一辙。

“我？不懂啥了？”思礼被问得有点懵了。

“也不算是不懂吧。你就缺少点勇气。晴姐的事，我不方便说。但我想你也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你还在等事情明朗吧？不过我提醒你哟，机遇不等人。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靠等来的，而是争取来的。”小沐略作思考，又补充起来：“只要你选择出手，我和我全宿舍的姐妹都支持你！”之后这个酷似小妹的女生不再做更多的解释，用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走回了包厢。

思礼再次懵了，他不懂小沐的意思。然而他也渐渐地开心起来了，因为他似乎开始慢慢懂了小沐的话。刚才入肚的那几杯酒，将思礼那寒夜里孤独且忧虑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许了。

男男女女们都各自开心地离开了。思礼刚想往宿舍走的时候被伍棣拉住了。伍棣用头示意思礼往小沐那看去。思礼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我建议你最好送她回去！除非你不想继续知道点啥。”伍棣有点怀疑思礼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哦哦……也是！”想到刚才小沐说的话，思礼也觉得应该送送她，或许真能从中得到一点重要情报。

面对思礼的好心，小沐竟然没觉得意外，笑脸相对地说道“好呀，谢谢啦。”

从饭店走了出来，思礼并没有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小沐也没有质疑，只是默默地随着眼前的男人往学校北门的人民公园走。

此时的武汉，已算是基本入冬了。公园里的人群规模明显下降了不少，不过依旧还有些许的情侣坐在草坪上聊着天。

“看来你不笨嘛。”两人的安静被小沐的话打破了。“你还想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对不对？”也许是走累了，小沐停止了脚步，挑了个草坪坐了下来。

“呃……算是吧。”思礼有着一被人说穿就脸红尴尬的坏习惯。他也坐了下来，不过十分绅士地保持了相应的距离。

小沐看了看思礼的举动，再一次会心地笑着。但她并没有说点什么的意思，似乎在等思礼提问。

“她今天怎么了？我看成绩的时候，发现她好像和一个男人出现了矛盾。”思礼小心翼翼地问着。

“嘿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看到。”小沐丝毫不掩饰地笑着。

“啥意思这是？那个应该是她之前说的男朋友吧？”思礼被她的笑弄得有点莫名奇妙了。

“她今天也发现你了，只是见你那样，也不和打招呼了。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她们是高中同学……”小沐开始讲起慕晴的故事。

“那个男的就是让她出国陪读的那个吧？”思礼突然打断道。

“她和你说过了？”小沐很惊奇，慕晴会把这个告诉思礼。那天要不是全宿舍死命地八卦，她都不会告诉她们这事。

“说过，她说她不想去。想在父母的身边陪着他们过日子。”在思礼看来，知不知道又有啥区别。现在的他，只能在这里摆弄脚边的小草。

“其实吧，我们宿舍的姐妹都在做坏人，她想分手。我们表示支持，都在说不行就分了吧……”

“我也觉……算了，不该帮别人做选择的。”

“其实，我们宿舍的都觉得你们俩才合适……”

……

两人的对话到这突然就让思礼哑口了。

“算了吧，高不可攀啊……不可攀……”思礼狠狠地甩掉手里的小草，仰望着天愤愤地说道。

小沐听着这么不争气的话，也没作过多的劝导。她只是看着他，慢慢地笑了。她笑他傻，也笑他胆小。思礼见小沐如此看他，也不禁越发的脸红了，那自以为装满智慧的头卑微地低了下来。

两人又陷入了沉寂了，在草坪下一言不发地看着星空。

“你……你打算找啥样的？”过了快10分钟，也许是思礼对当下尴尬的气氛感到难受，主动开口问小沐。

“我？不知道。没有慕晴好看，也没她优秀。啥都没有。哈哈，现在社会上不是流行那么一句话么？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小沐好像能料到思礼会问这个问题，没做太多思考并回答了起来。

“你的意思就是喜欢慕晴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思礼找到了小沐话语里的破绽，认真开起了玩笑。

“哪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挑不了肥瘦、高矮和贫富。那你呢？”思礼严肃的样子，让小沐害怕了，似乎他真的会把自己的话曲解后传达给宿舍老大。于是，她赶紧解释道。

“这样啊？明白了。就我这样的丑矮穷也要咯。”思礼笑了笑。

“你能不能认真点？”小沐似乎对他的玩笑有点生气。

“我啊，估计得回去陪父母。爹妈就我一个儿子，家里那个小妮子天天说要嫁去北上广享受上流生活。我得回去照顾他们。至于想找个啥样的嘛，就肯陪我回去的。”见小沐快要生气了，思礼急忙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不过，他觉得漏了点什么，想了想，补充着：“还有，不打我的。”

小沐扑哧一下子被思礼的话逗乐了，捂着嘴巴边笑边嘲讽：“你这是在家地位很低啊。”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的确，他在家里地位是那么的低。父母宠着小妹，啥事都指挥他去弄。和小妹的任何矛盾，爸妈也只会对他发火。因为有靠山，小妹时常把她的这个好哥哥欺负得怀疑人生。

“张伟！我觉得你和他般配。我要当月老。”他恍然间想到了这个，又一次认真严肃地说了起来。

“你瞎说什么啊？”小沐被思礼的“胡说八道”吓到了。她十分不解。“我们哪里般配了？他是躺在钱子上的富家公子，我是农村来的村姑。八杆子打不着。”被带偏了的小沐，竟然用村姑这么奇妙的形容方式自损。

“他就想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养着保护着。你和他在一起，他笑都能笑醒。有一次他睡觉说梦话，还提到你的名字嘞。”思礼继续蛊惑着小沐。

“怎么可能？花花公子，哪有专一之时。我估摸着他念到我名字的时候，前头已经念了100多个妹子名字了。”小沐十分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在开玩笑。张伟对班里的单身女生都是一副狼找肉的样子。

两人的交流中，思礼才发现了慕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清晰地知道他喜欢上了她。但他怕，也不想去做恶人。也许，慕晴和那个男人才是最适合。他什么都给不起。家庭条件虽算不错，但从已知的情报中可知那个男人和慕晴都是富豪之家，与之相比较简直就是萤火虫和明月之别。而且，慕晴那么强势，他也开始胆怯了。他渴望找到一个能为他做好后勤，让他无忧冲锋在前的人。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争战天下。虽是自私，但这也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吧。

在不知不觉中，夜已深。宿舍门禁是晚上11点，现在已经是10点20分了。思礼开始护送着小沐回家。身边的这个小女生，一直在玩弄着手机。她的气质和性子像极了自己的妹妹，就连手机壳都是一样的可爱。他多想摸摸这个小女生的头，就像摸自家的小妹一样。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想念着相距千里的小妹。虽然平时在家里，满是鸡飞狗跳，但那份热闹是那么单纯、快乐和温暖。

“你看！”突然，小沐提醒了下思礼。思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女生宿舍大门口前停着辆全身嫩绿的阿斯顿·马丁，周遭围着许多看车的群众。大门口处，身着灰色长裙的慕晴背着一个小书包，眼前站着那个思礼熟悉的陌生人。男人一直在说着什么，依旧不停地用手比划且神情似乎仍有点生气。但慕晴并未理会这个男人，任其口沫纷飞。夜深天凉，着裙的慕晴似乎有点冷，双手环抱在胸前，但男人并没有发现。思礼拽住了想继续向前走的小沐，并示意她再给予点时间，以便知悉这事的最终结果。

“我们就到这吧。一会过去帮我做些事。一是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带回宿舍……”思礼恳求着小沐。

“这个我也许做不到，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出了矛盾。那第二呢？”小沐打断了思礼。

“去宿舍拿条衣服给她吧。”思礼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了。

“得嘞！”小沐听完立马开心地跑开了，只留下昏暗的路灯下默默看着那对男女的思礼。天已冷，心似乎也跟着凉了些许。

没等小沐拿出衣服，男人开着那车走了。而慕晴也在思礼的窥视下走进了大门。

似乎起风了。回去的路上，酒劲消退的他开始感觉到武汉入冬后的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