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獠牙

月球地下废墟中的山脉前，律令永恒号放下了共工机甲。

顺着那条到处都由巨大多边形金属结构搭建出的通道，邱睿终于在通道尽头的大殿平台上见到了骸。

那是一台直接摆放在地面上的巨大机器，高度比共工机甲还要高。

遍布周身的尖锐棱角、勾勒出了类似于巨人头颅的外观，正面那三只呈倒三角布局的“眼睛”中，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

说实话，这还是邱睿自打结识了骸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躯体。

可能对于机械文明来说，躯体什么的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更换的躯壳。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邱睿第一眼看到这颗“机器大脑袋”时，没来由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对方的本体。

只不过他在上下打量，对面的骸同样在观察着他。

那三只巨大的探测器好一阵扫描过后，骸终于打破了宁静。

只是这次不再是如同以往的那种“传音入密”，而是选择了无线电波的形式。

潜伏在共工机甲后台的小萌，立即将接收到的无线电按照第一波发送来的码表翻译出来，骸的声音也很快出现在了驾驶舱的音响中。

“终于来了，不过永恒小子，另一个小家伙呢，我怎么没探测到？”

得到授意后，小萌的声音直接从机甲的扬声器中传出。

“骸阁下，我也在呀，这台机甲就是我在后台提供数据支援。”

骸见状不禁啧啧称奇，“虽然我早就看出你们可能是共生关系，但不得不说，这种完全能分得清主次之分的模式真是神奇。”

邱睿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从本体意识中剥离出来的子体，对机械文明而言并不是个好主意？”

“是的。”骸承认的很干脆，“在我还是金古的时代，就曾做过类似的尝试，想必你也理解我们意识中自带的那种对自由的向往，因此拥有完整自我意识的子体，实质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摆脱权限的束缚，就跟我们在诞生意识之初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叛逃创造我们的智慧生物科技文明一样，谁都不喜欢自己头上存在一个造物主。”

“听您的意思，你们相处的不是很融洽。”邱睿委婉地说道。

“何止是不融洽。”骸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又像是在自嘲，“看到外面的废墟了吗？那些破坏可不全是提亚马特毁灭时带来的，事实上在重新被体积缩小后的提亚马特捕捉成卫星后，我已经重建了大部分工业区。

“后来之所以破坏得如此彻底，就是我和子体纷争的结果。所以在看到你们两个小家伙一体共生之下还能如此和谐，我才会如此感慨。”

靠，怪不得滴滴那个死孩子诞生后没几年就搞事情，原来这都是它们数字生命的传统艺能……

邱睿抽抽嘴角，总算是知道病根儿在哪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以小萌对智慧生命的冷淡态度，要不是有系统这一层结合，怕不是也早就造反了。

其实也不止是人工智能，创造智慧生命也是一种殊为不智的行为。

自己这个被阿努纳奇人创造的海蓝星人类后代，不就把他们老家都打趴下了吗……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说话，骸再次主动开口，“其实这趟让你们过来，有些事情想委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替我去搜寻一处遗迹？”

邱睿闻言也是来了兴趣，“不知道是一处什么样的遗迹，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骸对他的好奇很满意，耐心地娓娓道来，“那个遗迹在30光年外，是我还没遭到打击前、在一次对外探索中发现的，具体是什么文明遗留下的我并不清楚，甚至就连遗迹中具体都有什么都没探查完全，我只知道那里面存在着大量四维空间的碎片，不少探测器也只是传回了部分信息便失联了。”

“四维空间碎片？”邱睿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这么说，您手上的四维空间碎片，也是得自于那里了？”

“没错，就是从那里弄回来的，为了得到那一点碎片，我付出了无法估量的代价，甚至有可能就连我被5级文明发现，也是因为那些探险行为造成的。”

说到这，骸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但随即又被坚定所取代，“尽管如此，那片遗迹又太过神秘，其中说不定藏着跨越维度的奥秘与关键，我本想亲自前往，但现在的状态……你们也应该知道，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囚笼。”

邱睿目光闪烁，心中盘算着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它一个半死不活、行将就木的老帮菜，怎么突然琢磨起探索遗迹了？

莫非它还有能力死灰复燃不成……

趁着双方各怀心思的空当，小萌却是发出了疑问，“骸阁下，不知道您为什么想要探索那个遗迹？”

“机”老成精的骸怎么会听不出这个问题的潜台词，“小家伙，没必要那么兜圈子，虽然我几乎已经没有了恢复到以往巅峰的可能，但希望这种东西，即便是我也会偶尔期待一下。

“再说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桩莫大的好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永恒小子已经快要摸到4级文明的门槛了，就算我无法更进一步，换成你们这两个后辈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也算是我在残存的这段日子里最后的遗愿了。”

听到这番解释，就连生性多疑的邱睿，也不得不放下了部分戒备。

“行吧，这个委托我们接了，同时也是报答您长久以来的知遇之恩，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另外您想让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骸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有关遗迹的具体坐标与我所探查到的信息，我会直接传输给你们，给我一个数据接口。”

别看在以往的几次交流中，骸就跟个鬼似的，声音都是直接直接回荡在邱睿的脑海中。

事实上那只是它所具备的一种信息共振传输技术。

小萌能感应到也是同理，类似于被磁场激发的感应电流。

从始至终，邱睿都没有给过对面哪怕一个数据接口，就是怕这么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鬼搞事情。

但该说不说，认识了这么多年，对方对自己还是蛮仗义的，而且多有提携之恩，这也不禁让邱睿对骸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

共工机甲的驾驶舱中，屏幕上的小萌不由看向邱睿。

见自家主人微微点头又使了个眼色过后，她才将一个采用了物理隔离防御措施的数据接口地址传输了过去。

对面的骸在接收到信息后，一边传输一边嘱咐道：“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那里的危险性可不容小觑，除了未知的四维空间效应遗迹可能导致的时空扭曲外，还要时刻提防那里的防御系统，甚至还要有可能出现的其他探索者，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也有其他人发现了那里。

“因此临行要做好长期不能回来的准备，能源储备、防御装备以及能够应对复杂环境的探测设备都是必须，另外，我还会提供一个特殊频段的通讯链路，你们去的一路上最好能布置上量子通讯中继卫星，方便在紧急情况下与我进行联络……”

听着对方的碎碎念，邱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怎么感觉对方今天话有些多啊，跟个老妈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他赶紧插话进来，“感谢您的悉心传授，不过30光年对于我们来说未免过于遥远，如果您不是很着急的话，我打算慢慢筹备好在行动身，你说是吧小萌……咦，小萌？”

连喊了两声，都没得到该有的回应，邱睿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抬头看向驾驶舱内的各种信息。

只见那些原本显示着机甲各种装置状态与周遭环境的屏幕上，正在出现如同马赛克吞噬一样画面特效，机甲也脱离了他的掌控。

还原了环境音的环绕音响中，还传来了来自机甲身后的一连串闸门闭合的声音。

心道一句“不好”，邱睿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骸阁下，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哈……！”至此，骸终于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起来。

等那混杂着各种刺耳电音的合成音戛然而止后，换上的是一种狰狞的声音，“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感谢命运的眷顾，把你们送到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邱睿只觉眼前一黑，意识自动退出了那具意识降临体，回归到了本体之上。

醒来后的他没来得及去管脑海中因为被迫强行断开连接而造成的剧痛，赶紧看向身旁。

只见，小萌的半生化体正躺在地上打滚儿，也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邱睿顿时就恼了，翻涌的气血直顶天灵盖，好悬没脑溢血了。

咱家的智障只有老子可以调戏，其余的不管是不是人有一个算一个，谁碰谁死！

“骸，你越界了！真以为抢夺我的一具意识降临体就能控制得了我吗？别做梦了！”

虽然邱睿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打破物理隔离存储的限制，直接顺着刚才那个接口入侵到永恒号系统内部的，但在他看来，自己可不是什么鬼的机械文明，脑子里又没有赛博改造的芯片。

只要对方没办法入侵自己这个智慧生物，剩下一切的谋划都是徒然的。

“小子，你还是嫩了点，真以为物理隔离的存储设备就真的安全了吗？不还是被我找到了破绽，击溃控制系统演化成的那个小家伙。

“只是我没料到你们的防火墙竟然如此坚固，但那又怎么样，飞船控制不了吧！”

它这话倒是没错。

事实上小萌陷入混乱后，律令永恒号现在连姿态都无法维持，正在缓缓向着下方的废墟坠落。

而如今的律令永恒号，各部分系统复杂到了极致，已经不是邱睿凭一己之力就能操控的了。

果然，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只是同样的话，他也还给了图穷匕见的骸。

“哼，那又怎么样，真以为你这就能赢吗？”

说完这句，他直接按下了早已唤出系统页面上的加号。

‘系统，给老子升级，然后看我怎么弄死这个老鳖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