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布达米克一家

作为纳索布达米克商会的会长，纳布·布达米克去过很多城市。

他踏遍了南洲的每一寸土地，从满是虫蚤的热带丛林，到黄金铺地的神明古殿，到世界边缘的巨龙古巢。

他也在中洲走过无数座大城市，但无论是削去了半座山头屹立于圣山之顶的光明教会圣城茹尔兰达，还是宏伟壮丽的魔法联邦的主城科伦塞尔，又或是充满神秘与炫目色彩的炼金之都奥尼赛尔与充满学术气息的魔法学院卡尔卡多拉……

它们各自有各自的美丽与特色，但却都没有阿姆特郡这座崭新的城市所具有的那种独特气息。

纳布搜肠刮肚，但却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是一座他从未见识过的城市，它的建筑风格简洁、大气，风格统一却不死板，包容万象却又完美调和，即便有许多土地仍处在建设之中，他也能预估出这座城市完全建成之时的美丽。

这是一座，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城市。

他看到古老的法师塔被光明百合花丛簇拥，他看到城里的民众在满是绿藤的长廊下遮阴休憩，他看到守旧排外的精灵们也在城市中穿梭、与人类甚至是不对付的矮人们都友好地交谈，

他看到集市区的商铺中热热闹闹地卖着各种奇怪的食品、饮料与炼金物品，他看到平时穷凶极恶只顾赚钱的佣兵们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建起了救济院，他看到自己的二儿子手捧鲜花在追着（物理意义上）一位男性精灵、努力地试图与对方搭上话……

——嗯？等一下？

纳布：“……？？”

“纳西索斯？”他喊住自己这个一向离经叛道的二儿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追着一个精灵（男性）到处跑？？

“咦？爸？你怎么在这里？”纳西索斯同样露出了惊愕的神情，随即他意识到这个场景到底看起来有多诡异，迅速地将花束藏到身后，“爸，这一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天知道他只是想从费洛思那边打听出炼金猫咪自动宠物偶的制作者的名字，为此他费了好些工夫也掏空了大半的零花钱，才央求着艾莉夏向精灵王讨来了一份精灵们的行商执照，也因此获得了使用传送阵的权限。

他还按照艾莉夏所说，准备了她弟弟理应最喜欢的花束，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费洛思一看到他就黑了脸，甚至拒绝与他交谈。

“整个波纳佩小镇都因为异教徒们陷入了灭顶之灾，而你却在这里追求精灵。”纳布皱起眉头，“臭小子，跟我回去。”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艾莉夏耍了一道的纳西索斯，蔫蔫地跟着纳布回到了城邦议事堂。

阿布罗斯正在这里和冒险者们一起安置镇民，领主派魔厨师玩家们送来了浓稠而暖心的热汤和厚实又暖和的睡袋，至少这个晚上，这些在幻境中折腾了两天的镇民们不用担心风雨、幻境与魔兽，可以在这个舒适的殿堂中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睡上一晚。

那些被称为德鲁伊的绿衣冒险者们已经为每一个镇民都驱逐了一次污染，魔法师们还对这些饱受惊吓的镇民施展了【精神稳定】。

现在，镇民们都已经平静下来，神志清醒地捧着热汤，坐在椅子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父亲。”阿布罗斯看到纳布回来，道，“您考虑的如何了？”

“这位莫伊乌领主，确实有着奇特的力量。”纳布在阿布罗斯身旁坐下，接过了大儿子递来的一碗热汤，沉吟道。

对于刚刚历经劫难并成功脱险的纳布来说，现在并不是什么谈生意的好时机，而善解人意的莫伊乌领主则是提议他们先安心休息，给了他们一晚上的休整时间，还建议他可以在城里逛逛，散散心，充分地缓解疲惫以后，明天再慢慢商讨后续的事项。

而在城里走了一圈的纳布，心没散成功，但确实是看到了阿姆特郡蓬勃发展的潜力。

这座新生的城市，仿佛海纳百川，接纳着不同的人，也包容着一切奇怪的事物。

活尸、炼金人偶们组成的、具有奇怪力量的冒险者队伍似乎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这种包容的力量——毕竟在见识过能够吸收污染变身章鱼、还能保有理智变回人这种离谱的事情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了。

污染是这个世界最为可怕的事情，一旦被那种黑暗与邪恶笼罩了心灵，人们就会失去自我，变成无法控制的疯子与怪物。

但这些冒险者们，却能丝毫不受影响的驱逐污染、利用污染……甚至，能净化污染。

纳布虽然无法进入园区，但他也透过那银蓝色的屏障，看到了新生的生命树苗。

那可是只有在完全洁净的环境下才能生长的生命树幼苗啊……他开始相信，那位领主口中所说的，能帮他们净化小镇污染的事情了。

而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的居民身上，看到别的地方的人身上已经消逝了的希望。

那是一种很难在这个日益崩坏的世界见到的情感，显示着这里的人们对未来还有所期待，而不会惧怕下一秒生命就戛然而止。他们似乎无比地信任着他们的领主，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着变好的可能。

“我觉得，莫伊乌领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纳布终于得出了结论，“这无关神谕，只是我作为一个商人的判断……这阿姆特郡，确实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我也这样觉得！”一直缀在纳布身后的纳西索斯双眼放光地道：“他们这里有着很多奇怪的商品，可以靠人力骑行的两轮车、以能源瓶驱使的如同真正的猫咪一般的炼金猫咪自动宠物偶、还有极为味美的奶茶！我听说这里的冒险者可以把南洲那几种苦涩无用的苦果变成香甜可口的甜食和饮料，他们称之为可可与咖啡！”

他兴奋地道：“爸，我向精灵们拿到了在精灵领地及其同盟领地上经商的许可，请让我组建商队，开发这条未知的商路吧！”

纳布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总是对一切缺乏兴趣的儿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发地提出想要去做点什么事业。

“大哥是要继承商会的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跟大哥竞争的心思。”纳西索斯道，“但我也是布达米克家的人，经商的事情我也是从小学到大。爸，您想和阿姆特郡合作对吧，我知道您的顾虑，您是担忧即便有地母的支持，但若是以商会的名义直接开展合作，必然会引起南洲局势的动荡。

但如果是我的话，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他咧嘴笑笑：“布达米克家的二儿子，有名的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看上了一些中洲人做的，招猫逗狗的小玩意，自己学着跑跑商。这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儿啊！南洲的庄园主们或许会把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但绝对不会认真地对待。”

“……你知道地母神谕的事情了？”阿布罗斯不确定地问，“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徒惹你担忧，但又怕把你留在南洲，万一父亲真的出事的话你会有危险……”

纳西索斯摇摇头：“我之前不知道，还在疑惑这一次哥你为什么带着我来中洲，但刚刚父亲说波纳佩小镇出事的时候，我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联系了起来：

半夜的紧急电报、深夜开启的地母堂、清晨的第一班渡轮以及莫名其妙突然前往精灵领地的旅程……正是因为之前父亲在波纳佩小镇遭遇危险，哥你在收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请示了地母，才会带着我来精灵族求援的吧？”

纳布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忽视了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儿子，他欣慰地拍了拍儿子肩膀：“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聪明！原来之前你不是不懂，只是在藏拙。”

他叹了口气：“南方的局势，就像大海一般，表面上宁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涌动。十几家商会之中，我们是唯一能与地母直接对话的商会，也是商会联盟中话语权最大的一家。

如果我们光明正大地以商会名义与莫伊乌结盟，无疑就是把我们自己变成了光明教会的活靶子。

你们看到莫伊乌身旁那个银发的年轻人了吗？那就是光明教会的前圣子伊亚利恩。

光明教会的税务官说圣子遭受了莫伊乌的欺瞒、引诱与洗脑才叛离了教会。但我刚刚观察这位圣子身上并没有任何术法的痕迹，神智清明，状态甚至远胜于在光明教会之时，怕不是光明教会自己有什么阴私，才会让这位圣子不惜背负世间的骂名才做出这种选择。”

他又对二儿子道：“但你的思路很好，我们需要结盟，但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结盟。你会作为我们商会与阿姆特郡之间那不起眼的链条，明面上我会宣布你因为过于花心看上了精灵族的男子，与我大吵一架而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到中洲自己打拼。私下里我将商会的部分资源偷偷向你这边倾斜。”

听到前半句时纳西索斯还沾沾自喜，听到后半句时骤然傻眼：“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