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银龙的告诫

“你接触过权柄，对吧。”银龙问。

伊亚利恩点点头：“我使用过虚实的权柄。每个圣子都获得了可以使用部分权柄的荆棘戒指。”

“你既然会来问我触碰到权柄时的感觉，那你一定感受到了权柄的存在。”银龙笃定地道。

“对，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多了一种直觉。”伊亚利恩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当时他明明看不见领主，但就是知道领主在那里。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果然握住了领主的手腕。

“那时，我觉得我能做到这点是由于过去光明教会对我们的特训的效果。但在静下来仔细感受了一番后，我觉得那种直觉比训练带来的效果更为玄妙、更为准确，很难用言语去描述那种感受。”

伊亚利恩闭上眼，“而且，看破虚幻的伪装，也正好落在虚实的权柄范围之中。”

“或许，你的感觉并没有错。”银龙的视线扫过伊亚利恩，“你知道为什么光明神必须选择圣子神降吗？”

“……这事情您也知道？”伊亚利恩诧异道。

“当你进入我的幻境，以我的视角观看我的记忆时，我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你的记忆与你的思绪。”银龙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祂继续道：“光明神之所以用某些特定的条件挑选圣子作为祂神降的躯壳，是因为权柄的喜好是特定的。

权柄目前依附于祂，祂便只能以最接近自己的标准去选择下一个躯壳，否则若是在神降之后遗失了权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莉亚也说过，权柄会选择最适合的宿主，并对其进行考验，只有通过试炼的宿主可以获得权柄。”伊亚利恩若有所思。

“是的，所以神明们在试图扩大自己的权柄时，必须潜移默化地扩展自己所拥有的概念，引发信徒们认知的变化，从而吸引权柄向自身靠拢，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既能引诱新的权柄向自己靠近，又不会失去旧的权柄。”

银龙继续解释，“而对于虚实权柄而言，目前的光明神，恐怕已经不是它最佳的选择，因此，不仅光明神以及侵占了祂的邪神急于搜索下一个躯壳以巩固祂们残缺的基石，更关键的怕是祂们意识到自己的权柄在逐渐脱离掌控。”

伊亚利恩怔愣住，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权柄在向我靠拢？”

“你是最后一个圣子，使用过虚实权柄，符合光明神按照权柄喜好所挑选的条件，且已经进入了窥秘级，还得到了我的遗骨。”银龙耸耸肩，“无论从喜好还是能力上，你都足够有资格获得权柄的青睐。

现在的权柄仅仅是试探，如果真的要掌握权柄，你恐怕还得经过权柄的考验与认同。

信仰、权柄（概念）、基石，这三者中只有信仰最好得到。

我已经能在你的身上看到淡淡的信仰之光，而你还未拥有属于自己的概念。

如果你能让你的信仰者将你与某个虚实领域的概念挂钩，那么应该能加速虚实权柄向你靠拢。”

“我的信仰者？”伊亚利恩充满疑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信仰者。

“这就得靠你自己去确认了。”银龙再度耸耸肩，抬头看向了沙滩上的夕阳，“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获取权柄未必是更好的选择，它很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伊亚利恩叹了口气，“光明神与奈亚……我也不知道祂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但可以确信的是，祂们想要得到我。我不仅是最佳的神降容器，还有了您的遗骨，无论如何，我都能弥补祂们基石上的缺憾。

祂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如今虚实权柄向我靠拢，既是催命符又是我的机会。如果我真的能获得权柄，我能帮到领主、帮到世界意识，但我也会成为一个更大的靶子。”

银龙转过身，凝视着伊亚利恩，半晌，摇了摇头：“你的信念尚不足以抗衡。如果以你现在的心性去应战，你会输得一败涂地。”

伊亚利恩怔住：“什么意思？”

“仅有活下去的执念是不够的。”银龙道，“光明神成神的唯一欲念就是活下去，祂拼尽了所有，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成神，哪怕是个残缺的神明，也要活下去，这一点上，祂远胜于你。

权柄会衡量你们双方的优、缺点，选择它最想要的那个。不仅如此，如果神降一旦发生，你的身体将化为战场，你的意识是你唯一的武器，而你将同时面对两个神明作为你的敌人。”

伊亚利恩陷入了沉默。

“你必须有足够强烈的欲念。”银龙直视着伊亚利恩的双眼问道，“欲念是什么？是想达到某种目的或得到某种东西的强烈的渴望！

愿力根源的愿望、幻境根源的执念，梦境根源的思念……这些力量根基的共同点是什么？是渴望、是情感、是执着！是欲念！

权柄不是世界意识单方面的赐予，你必须想要它，去主动追求、争取它，它才会呼应你的欲念，向你靠拢。

如果你自己都不想要的话，权柄根本就不会考虑你。

为什么这世间的每一个神明即便到了世界的生死关头都仍想要不停地扩张自身的力量？因为欲念本身才是祂们存在的前提！

祂们想要的不是守护世界，祂们想要的是成为世界之上！

祂们想获得比世界意识更强大的力量，杀死其他的神明，让自己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创世之神！为此，祂们会毫不犹豫地与虎谋皮，寻求外来邪神的帮助！

在你的认知中，光明神或许是被邪神的陷阱捕获，但你可曾想过光明神或许也想吞噬那个邪神？

光明神的权柄为何不是光明，而是虚实与精神？因为虚实的权柄更大，它包括了真实与虚假，包括了现实与虚境，再进行引申一下自然也能包括光明与黑暗！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邪神恐怕执掌着黑暗相关的属性。光明神若吞掉邪神，祂就能获得黑暗的概念，将光与暗都融入虚实权柄之中，吞并黑暗女神的权柄！

祂将不再是光明神，而将成为一个更高等的神明！

光明神渴望的不是光明，祂一开始想要的就远超于此！

你对神明的认知过于浅薄，你的求生欲不足以与光明神对抗，你成神的欲念不足以与光明神和邪神对抗，你的心里有什么足以与祂们抗衡？”

银龙修长的手指戳在伊亚利恩的左胸上：“你必须找到这个强烈到足以与祂们抗衡、还能吸引权柄的欲念，牢牢地把握住它，它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伊亚利恩抬起右手，摁在了左胸上，感受着胸腔中的心跳，他轻声道：“我……之前在光明教会之时，从未想要过什么……自由、生存、死亡……我期盼着它们在某一日悄然来临，却又未曾付出一切代价地去追求它们。

我麻木地忍受着一切，看着同伴们接二连三地迈向死亡，甚至隐隐地羡慕他们能够如此自由地死去。

直到我无法接受成为神降躯壳的事实，选择主动成为容器……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把人生重新握在了手里。”

银龙皱了皱眉：“光明教会培养你们是为了成为光明神神降的容器，他们自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抹去你们心中的欲念，这样光明神在神降之时就能轻易地抹杀你们的意识，获取一个干干净净的躯壳。

据我所知，你是唯一一个反抗成功的。

在你的心中，已经诞生了‘自我’。没有‘自我’的人，只会成为一个个虚无的空壳。但光有‘自我’是不够的。你必须找到你心中最渴望的那个东西……

不管是叫它执念、欲念、渴望、追求还是愿望……你可以用任何词汇去描述它。但它对你来说，必须是最重要、最强而有力、最能激发你的意志力的。

无论你处在什么境地之中，无论你多么疲惫困苦想要放弃，但只要一想起它，你就会重燃战斗的热情与力量。

你可以为它付出一切，即便这会违背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原则，你仍会不惜一切地去得到它。

当你有了这种觉悟之时，你才有与光明神、邪神一战的可能性。”

伊亚利恩陷入了沉思。

“你不需要回答我，你不需要回答任何人。你唯一需要面对的只有你自己。这是一场属于你的战斗，除了你自己以外，没人能够帮你。”

银龙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当年，没有成为神明的欲念。我所有的欲念，都凝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祂回头看向小木屋，眼里瞬间充满了柔情：“但我醒悟的太晚了。在动荡的世界中期待永恒，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我们想要与世隔绝，灾难也会找上我们。怀璧其罪。”

“如果你没有足以守护你的宝物的力量，你的宝物就会被夺走。”银龙自嘲地笑了笑，“这本是我们龙族刻入骨髓的铁训啊，我怎么能忽视了它呢？

希望你们，能有守护彼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