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卡尔卡多拉的比喻（下）

“如今，显然是花草茶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完全溶解蔓越莓饼干，而蔓越莓饼干却也无法摆脱花草茶，僵持的双方都想寻求一条出路。”

卡尔卡多拉将那杯混着饼干的花草茶倒入了盛放牛奶的杯子。

“于是，祂们出于自己的目的，都选择了让伊亚利恩加入战局。当然，从表面上看，饼干那方会更为吃亏一些。

但现实中光明神毕竟不是一块甜美可口的蔓越莓小饼干，这个比喻本身可能存在一点误差。”

卡尔卡多拉拿起勺子搅了搅，那杯液体彻底不能看了，祂将这杯不可名状的液体递到了莫驭面前。

“这便是神战的结果。”卡尔卡多拉说，“在外人看来，这三者到底谁占主导，恐怕已经无法分辨。

或许只有祂们自己，才明白谁最终获得胜利，谁笑到最后，又是谁得偿所愿。

这便是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问题，或许，这场战斗中没有任何的赢家。”

莫驭：“……”

“当然，理论上来说，我们不是不能通过某些外力分离祂们。”卡尔卡多拉拿起勺子捞出了那杯液体中的固体，丢弃在了茶碟中，“剩下的液体，或许能通过某些化学、物理手段提纯……

可是在神战之中，外力是否能真正地帮助到其中的任何一方，这是完全无法预测的事情。

其中唯一的生路就是，参战之人的基石越为稳固，三方‘自我’的差距越大，对其他各方的认可度越低，祂们就越难融合。

就像是将金子投入水中，金子仍会是金子，可以轻松地与水分离。”

“原来如此。”莫驭开始理解莎尔洛莉雅之前的话语，“您的演示非常通俗易懂，我之前或许确实想岔了方向。”

“我猜想，您或许将‘自我’和‘基石’误认为是某种恒定不变的东西。”卡尔卡多拉说，“但实际上无论是人类的‘自我’还是神明的‘基石’，都是会在漫长的时间中，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逐渐发生变化的。

只是对于神明而言，基石的变化需要和自身的情况、信徒的认可相契合，否则就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但对于神战中的神明来说，这一点点‘不好的后果’，不会比神战失败的结果更糟糕。

您的家乡不是有一种说法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河流在流动，而人也会，第二次踏进那条河流的人，还会有着相同的‘自我’吗？”

莫驭闭了闭眼：“我理解了。”

就像是曾经的莫驭不认为自己会在异世界对一个同性别的半精灵动心，但却在逐渐的相处中在爱情里一步步沉沦。

他仍然是他，也依然保持着‘自我’，只是，他的决定发生改变。

人无法预测未来，环境与条件都在发生变化。

输入方程的数字变了，即便公式还是那道公式，计算出的答案自然不同，所有的逻辑仍然在正常运转，但单就结果来说，确实天差地别。

“您的构想确实很有意思。但我无法确认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卡尔卡多拉说，“大部分时候，一旦采取吞噬这条路，除非一开始就先抹杀意识再进行吞噬，否则多多少少都会产生相融的现象。

神明的力量就蕴藏在这些混合物之中，相融之后，才会获得新的力量。

所以，选择这条路，是无法避免‘改变’的，但被‘改变’多少、‘改变’成什么模样，或许还能努力争取一下。”

莫驭仔细思考了一会：“互相吞噬的前提是相似相溶，那在神明之间，所谓的‘相似相溶’就是……”

“思想、概念的认同、理解与融合。”卡尔卡多拉道，“三位神明都有各自的基石，而基石会吸纳那些符合自身铭刻的规则的概念与思想。越想融合为一体的神明，就越会促进思想的同步。

祂们或许会构建一个领域或是创造一个幻境，在里面重演某些历史、某些事件，制造某些需要解决的问题或抉择，并力求在面对某种抉择时，与想要融合的对象达到同步。

每一次的同步与认可，都会使得祂们的一部分相融合。但如果无人进行妥协，全都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那么就会逐渐分离，变得泾渭分明。”

“……您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似乎非常合乎某位邪神的胃口。”莫驭道，“您所给予的情报十分有用。”

“看来您已经有了新的思路了？”卡尔卡多拉微笑道，“我很高兴能帮上您的忙，另外，我还想赠予您一句话。”

“您请说。”

“作为一片世界意识的碎片，我看过无数的、各种各样的情侣。

有些长相厮守到生命尽头；有些则在相处后发现，他们爱上的其实是自己脑海中构想的出的对方的幻影，真实的对方可能与这些幻想差距甚远；

还有的则是在相恋时无比契合，却在时间与环境的变化中双方都发生了某种改变，原本契合之处被打磨出了棱角，再也无法吻合。

鉴于您与伊亚利恩的关系，以及后续可能发生的神战，您是否能接受您的恋人发生了改变呢？

或许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当然，这也是一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问题，您无须对我做出任何答复。”

“我明白了。”莫驭笑了笑，“您真的是一位明智而哲学的老师。今天的谈话都让我受益匪浅。”

“我也深受您的帮助。”

卡尔卡多拉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祂轻轻地摊开手，在祂的手掌之间便出现了整个学院的投影：“您的冒险者们已经在学院里建好了德鲁伊净化堂，并且帮助了很多学子们。

这些之前由于污染已经无法继续学业的学子们，在被德鲁伊们净化之后，又能重新投入学习与研究之中，在他们各自选定的神阶上走得更远。

这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整个魔法学院卡尔卡多拉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学子们，都将感谢您和您的冒险者们。”

“希望这些冒险者们没有给学院带来太大的困扰。”

“啊，相信我，他们不会比一群青春期的魔法学徒们更难搞。”

卡尔卡多拉与莫驭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