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歧路（上）

莫驭凭借着异世界改良版的蒙布朗栗子蛋糕，一下子就拉近了多蒙·蒙布朗的关系。

两人虽然年岁差别甚远，却也是相谈甚欢，如同忘年之交。

多蒙·蒙布朗的确是个魔法天才。他与同为魔法天才的莫伊乌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

莫伊乌是理论魔法学派，他专注研究魔法的理论，是讲究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凡事必要深挖的典型。虽然颇为具有专研精神，但在这个知识与污染息息相关的世界，这种做法十分危险，很容易祸及自身，被知识污染。

而多蒙则是纯粹的运用魔法学派，即‘魔法为工具，生而为我所用’：不需要过于理解魔法原理，只需要知道魔法能达成怎样的结果即可。

可以说，能够在这个学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不是天才就是蠢材，或者是像玩家们那般，只需要锚点中记录有模板即可运用魔法。

不用去理解，不用去考虑，就好像物品违反地心引力随着意念操控浮空、双指一搓就能冒出火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多蒙天生就是能够不假思索使用魔法的天才，魔法对他来说如同呼吸一样简单，在他的大脑开始思索前，身体已经完成了魔法的施展。同时，精神层面的顽固，让他隔绝了大量的污染。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与南洲的愚者计划也有些相似。

南洲的人们在万灵地母及商会的有意诱导与隔绝下，将一切异常都当做是地母的作为，不去理解、不去恐惧、不去思索，习以为常之后，反而能将污染减小至最低程度。

克系神话的污染来自于克系神明自带的、随时散发着的不被人理解的、异于本世界规则的‘宇宙真谛’，这种来自不同时空的无序、混乱、黑暗、血腥的信息流，完全超乎了本世界人类理解范畴的上限。

无论本地人如何主动地去理解，去接受，都会导致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遭受一定冲击，也就是SAN值降低，导致疯狂。而在这个愿力主导物质构成的世界，冗余的信息流还会影响物质构成，形成‘污染’。

同时，克系神话还有一种特性：越是注意到了某种存在，人们就会不可控制地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存在之上，从而引发更多的恐惧与疯狂。

这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明明不去注意的话完全可以将黑点忽略，但只要注意到了这个黑点的存在，注意力就会不受控制地被它吸引，此后每一次再凝视这张白纸，都不可避免地看见这颗扎眼的污点。

越在意它，越想去掉它，它就越明显。

所谓的‘逼死强迫症’，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遭受了污染，世界观被冲击之后的结果。

除了莫驭这种来自高维度世界的特殊人士以外，这个世界还有两种人能够将污染的影响降至最低——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毕竟如今这个世界的食物、水、空气都已经被污染渗透，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些人对于污染的抗性就是特别的高。

其一就是‘坚信无异常之人’，像是南洲的‘愚者’计划，或者多蒙·蒙布朗这样的运用魔法学派。他们就像是这个魔法世界中顽固的‘无神论者’与‘唯物主义者’，意志奇高、感知奇低，一切异常都与他们天生绝缘。

他们擅长用自己的规则与理论去理解、扭曲现象，即使看到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也会通过自身的脑补，用本世界的规则强行合理化。

这样的人，看见白纸上存在黑点，他们并不会理解为“这本该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纸”，而会自动理解为：“这是一张带有黑点的白纸”，下一秒，这种‘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就会被他们忘到脑后。

另一种人，则是‘完全理解之人’，想要走这条路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遭遇了某种程度的失败，比如莫伊乌本身。只有少部分的存在成功了，比如从泡泡那边获得了无限异世界知识的命运女神与黑暗女神。

这些‘成功’的存在都有一个共同点，祂们有着极强的目的性和自我认知，并且对于任何新事物、新概念、新规则都有着极高的接受与包容程度。

无论祂们见到多少‘诡异’、‘无序’、‘未知’以及颠覆自身逻辑的事情，都能够全盘接受，即是理解‘新世界的新规则’。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两种人完全背道而驰，而换一种角度看，他们似乎又殊途同归。

这就像是在一个完全不信鬼神的物理学世界中，突然有人看见有女鬼倒挂在天花板上爬行，对于前者而言，他们会坚定的认为这不过是钢丝与科学搞出的‘魔术’手段，而对于后者而言，则会非常自然地接受‘鬼就是能在天花板上爬行’这个新规则。

两者最终的结果，都是达到精神层面的一致统一，要么顺从本世界的规则，要么接纳异世界的规则，但无论是选择哪一方，都能终止两个世界之间相互悖离的基础原则产生逻辑矛盾，使产生bug、开始作乱的程序‘debug’成功。

用莫驭所熟悉的程序员思路去理解的话，‘污染’就是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冗余数据流，单只是冗余数据本身的存在，尚不至于对世界本身造成过大的危害。这就像是硬盘里囤积的数据碎片，不清扫的话，它会拖累硬盘速度，但也没有太大关系。

但要是‘程序’读取了错误的数据碎片，并被这些冗余数据影响了代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造成危害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即本土‘程序’——读取冗余数据之后，所产生各种难以预计的bUG，这些bUG会给世界带来极大的危害。

就像是工厂的流水线作业，流水线上偶尔出现瑕疵品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在运转的齿轮中掉入小小的石子或螺丝钉，那就会产生大问题。

如果机器本身不能以绝对的蛮力粉碎那些外来杂质，保持顺畅的运行，就会在无法停止的力量与惯性中，被那小小的杂质卡住齿轮，迸裂、毁坏，摧毁一整条的生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