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解除印记（下）

在世界意识没有分崩离析之时，想要收回赋予神明的权柄，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哪怕是本源世界中的人类精英、曾经开创一个时代、引领潮流、创意无限的先锋智者们，也屡屡有被合伙人背叛、被下属背刺、因为各种繁文缛节条文规定而被踢出管理层，甚至是被净身赶出他们所创始的公司的事情。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懵懵懂懂的世界意识被背叛、被利用，总会成为一个必然，就算没有欺诈的光明神，也会有其他太阳神、骗子神……或是其他心怀不轨的神明。

而如今，本就懵懂如孩童的世界意识被切割之后，除去莉亚、卡尔卡多拉这些较大的碎片，其它小碎片的脑容量就相当于懵懂的幼猫奶狗，亲近与自己属性相合的‘主人’是它们的本能，但幼猫奶狗并不会知道自己的主人到底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还是虐猫虐狗的黑心渣滓。

它们只会本能地亲近那些长相符合自己喜好、会拿着猫条罐头对自己发出“咪咪”、“嘬嘬”呼唤声的人，而无从判断那些人想要得到自己到底是出于喜爱、奉献，还是只想得到它们所代表的庞大利益。

神明之间的神战既可以是主人之间的对决、打得如火如荼脑浆迸裂，也可以是趁着主人不在、趴在人家后院拿着猫条“咪咪咪咪”勾引世界意识小猫咪，在这个庞大的世间战场上，参战者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做。

只是神明们出去偷猫（神战）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自家的猫猫狗狗，外面彩旗飘飘结果自家城门失守，也是常有的事。

地狱大公愤怒地用各种语言谴责光明神的时候，莫驭的思绪逐渐发散，甚至幻视了路德维希抱着他自己家的灵魂权柄猫猫，言辞恳切地问候想要偷猫的光明神十八代祖宗的画面。

——嗯？这么一想，概念、权柄不兼容实际上是猫猫狗狗相性不合、天天一见面就你死我活地打架？这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就在莫驭思维继续发散、甚至开始脑补光明神为了养猫猫狗狗而不惜盗窃身份开小号的时候，路德维希总算是骂完了他的魔族脏话，撸起袖子伸出手去，对着艾德华浅浅穿了个模。

莫驭：“？？”穿模？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灵魂权柄在活人身上的运用。

只见路德维希的手变成了半透明的灵魂状态，穿透入艾德华的身体，又稳又准地从黑发混血魔族青年的灵魂上捻下了一片长着翅膀的印记。

莫驭定睛一看，那枚印记似是活物，正中是一只大眼睛，眼睛两侧则各长着一对羽毛翅膀。

它被路德维希取下时，那四枚羽翼疯狂地扑棱了起来，大眼也拼命眨动，就像一只闹腾的大蛾子。

路德维希手腕一翻，一团黑蓝色的魂火瞬间吞没了那扑棱着的翅膀印记，大眼如气球泄气一般发出一声刺耳的“扑哧”，随即就在魂火之中化为了一摊灰烬。

——说实在的，这玩意儿真有点恶心。

路德维希也是一脸厌恶，从怀中掏出一枚丝绸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起了手：“行了，你自由了。你以后再也不会受光明教会与那个骗子神的控制与摆布……除非，”祂的红眼睛盯着艾德华看了一会，“除非你再次主动投入祂的怀抱。”

艾德华如蒙大赦，却又有几分怅然若失。

看他的表情，莫驭倒是能够理解艾德华目前的迷茫。那些怅然若失——倒不是说艾德华在如今已经知道了绝大部分的真相之后，还对光明神和光明教会抱有什么错误的期望，而是光明神与光明教会已经在艾德华漫长的人生中占据了将近80％-90%的份量，要把这些过去完全割舍，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这就像是从小肥胖到大的人突然下定决心苦苦减肥，甩掉一身肥肉之后看着镜中陌生自己，也会陷入突然的迷茫。尽管理智知道自己这样选择才是健康的、正确的，也的的确确地看见了喜人的成果，可有时却仍然会怀念过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翻身即睡也不用晨起运动的人生。

说到底，人的理智与情感总是有些割裂，即便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可要否定、切割自己的过去，抛弃过往的所有习惯，走向与之不同的崭新未来，总是需要许多勇气。越是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家人、朋友与知心长辈的支持。

在梅菲斯托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这位黑发青年便重新振作了起来，郑重地道：“我不会再回去、回到那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之中，被当做工具、被利用、被抛弃……我是魔族，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老师也在这里，在阿姆特郡！”

路德维希脸上闪过一丝满意，而莫驭则赞许地对着艾德华点了点头。

“我从他的灵魂中，看到了不少记忆。”路德维希直截了当地道，丝毫没有避着艾德华的意思，“我看见了那些与他一起被选中、成为光明教会潜伏各地的密探的孩子们，记下了他们的灵魂波动。

我会派遣魔族去寻找他们，并解除他们身上的灵魂印记。

这样做不仅可以解决光明教会的密探，也能减少光明神对我的灵魂权柄的侵蚀偷窃。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拔除一波光明教会的探子，削减光明教会的实力。”

“梦魔一族愿意效力！”梅菲斯托费斯果断请缨，“我们一族虽不擅长探查灵魂波动，但我们能在梦境之中穿梭，若负责探查的弟兄们需要代步工具，大公请尽管吩咐。”

路德维希神情微动，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行，有需要我会吩咐你们的。你们可以走了。”

梅菲斯托费斯躬身一拜，对着路德维希与莫驭行了个大礼，这才拉着艾德华准备离开，艾德华则有些不情不愿，频频往莫驭这儿看来，仿佛还有什么话想与领主大人单独说。

大概这孩子还需要一些心理辅导。莫驭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事，对艾德华道：“你先回去吧，我得空再去找你聊聊。”

听见这话，艾德华纠结的神色方才散去，他脱下礼帽认认真真行了个礼，跟着他父亲一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