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桃子举起手里的长矛,朝着远处狠狠丢去。
长矛飞出,犹如闪电。
骑士们只听到耳边闪过破空声,一股风吹过。
披着残破甲胄,手里换上了短兵的独孤永业被那长矛所贯穿。
“咔嚓!!”
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画面定格。
独孤永业依旧举起手里的刀,眼神凶狠,胯下的战马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长矛从他腹部穿过,一半在身后,一半在身前。
画面又忽然破碎。
独孤永业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血液迸溅。
周围的骑士们惶恐,跟随独孤永业身经百战的护卫精锐们此刻也是面露惧色。
他们保护了多年的主将死掉了。
汉军骑士们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纷纷冲杀上来,护卫们接连倒地。
焦黑的土地上涂抹了一层血红色,远处的枯木之上,有恶鸟盯着地面,似是想要捡些食物来吃。
尸体铺满了大地,还能起身的战马安静的站在一旁,发出悲鸣。
全副武装的甲士们正抱起那些尸体,将他们堆积在一起。
有人就地开始挖坑,要将敌人掩埋起来。
寇流气喘吁吁的走到了一处高地,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脸上似是挨了什么,一只眼睛肿起来,模样狼狈。
“兄长。”
他开口说道。
刘桃子此刻已经下了马,卸了一半的甲,他凝望着对面的战场,沉默不语。
“我没能挡住独孤永业,让他惊了圣驾”
“勿要说废话。”
刘桃子打断了他。
独孤永业离城之后,迅速就有人将消息告知到了刘桃子这里,刘桃子让祖珽带着张黑足和史万岁去收复金墉城周围,自己则是带着寇流来追击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跑的很快,他们跑的也不慢。
同样是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这里追上了敌人。
独孤永业没有再继续逃避,而是带着自己最后的心腹,发动了反攻,厮杀激烈,独孤永业一度杀到了刘桃子所在的中军位置上。
然后,刘桃子便投出了长矛,将他杀死。
寇流不再多说,顺着刘桃子的视线看向了那些尸体。
最后一支齐国武夫们,老鲜卑或者自称老鲜卑者,也死在了战场之上。
这些人粗暴,恶毒,勇猛,桀骜,直白,举起刀从六镇杀出,而后恐吓了天下几十年。
齐国因为他们而崛起,又因为他们灭亡。
在清理了战场,刘桃子领着寇流往金墉城的方向走去。
沿路被破坏的很干净,洛州的几个郡,城外的村庄都几乎被推平了,这么一路走去,路上所能看到的只有尸体。
看着这些残骸,寇流都气的想要再杀死独孤永业几次。
他死上多少次都不过分。
金墉城还保留着多次周齐战争时所留下的创伤。
城墙能看到抛车轮射后的痕迹,许多的缺口,并不完整,表明上更是千疮百孔,甚至能看到有断裂的箭矢就那么明晃晃的卡在了城墙缝隙之中。
当刘桃子领着骑士们,带着砍下来的首级和各类的旗帜来到此处时,祖珽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独孤永业逃走之后,这里就爆发了大乱。
有脑子的开始逃亡别处,大多都是往南边跑的,想要去投奔陈国。
没脑子的则是趁机开始劫掠,劫掠粮库,甚至想要劫掠皇宫。
当祖珽到达的时候,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可战之兵了,留下来的就只是一群贼寇而已。
祖珽没有耗费多少代价,就拿下了城池,又派人控制城门,而后一一进行抓捕和镇压。
乱兵被杀了许多,其余的投降后被关押起来。
而独孤永业麾下的大臣们,没来得及逃走的,大多都选择了投降。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抓住了独孤永业和段韶所立下的小皇帝,高俨。
刘桃子等人来到城门的时候,祖珽就带着这些俘虏们在城门口迎接汉王。
小皇帝高俨满脸惊恐,站在最前头,身上的衣裳都被换成了寻常的衣裳,左右皆是精锐的甲士。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本质上,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今年若是能活到夏天,他就满十一岁了。
祖珽得意的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这个小皇帝,带着莫名的恶意。
当刘桃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纷纷行礼拜见。
祖珽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小皇帝,低声说道:“若想活命便行大礼,控诉段韶与独孤永业。”
小皇帝浑身哆嗦了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祖珽的眼神却一点点变得冷漠。
刘桃子下了马,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将祖珽拽起来,“城内的情况如何了?”
“陛下,作乱的人都已经被抓住,独孤永业麾下的大臣们也没能逃脱,还有这伪帝,也被我们抓住了”
刘桃子的目光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小家伙。
高俨抬起头来跟这位恶名昭著的造反者对视。
刘桃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头转向了别处。
“将这小娃娃送去平城吧。”
祖珽有些急,他赶忙凑过来,低声说道:“陛下,齐国灭亡,这可是大事啊。”
“当初段韶带走了玉玺,可以让他手持玉玺,当着天下人之面,正式投降归顺,谴责段韶和独孤永业的行为,证明陛下乃是天命所归”
听着祖珽的话,刘桃子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他。
“祖公。”
“怎么又开始用这一套东西了?”
“我是不是天命所归,还需要一个小娃娃来证明吗?”
祖珽在某些问题上是向来不会退让的,他认真的说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小娃娃,这是很多怀念齐国的人眼里的皇帝,是最后的遗留物。”
“河水以南的许多百姓们,他们未必都知道段韶和独孤永业,但是他们一定都知道齐国皇帝。”
“让皇帝投降,是很有必要的,我们的人马正在接手各地的州郡,这个消息公示之后,能帮助我们扫清最后的障碍让天下人知道,齐国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往后就只有汉国。”
祖珽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刘桃子也就不在意了,“那祖公就去办吧。”
祖珽这才心满意足。
刘桃子则是领着其余众人进了金墉城。
他的这路大军杀到金墉城,就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了。
上一年刘桃子确实积累了不少的粮食,今年才能让这么多的军队一同出征。
不过,眼看着又快到了春种,战事也该渐渐平息了。
在回到皇宫之后,祖珽就马不停蹄的拿出了自己的新战略书。
将这文书交给刘桃子之后,祖珽就忙着去搞伪齐灭亡的标准流程去了。
刘桃子对那流程不是很在意,但是对这份新战略颇为上心。
祖珽原先的战略,是以伪周为主,让刘桃子领着四州大军,配合上灵州的军队,从北面主攻。
因为杨素,汉军的火力从北面被转移到了南面,主攻方向也从伪周变成了河南。
从这个方向来看,杨素的计策也不能说完全没用。
就以伪周如今的状态,若是刘桃子领着主力和诸多名将从北面进攻,那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
而祖珽当时更换战略,明面上出击独孤永业,杀死段韶,暗地里再分兵攻周,夺其夏州防线。
祖珽的战略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是刘桃子打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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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段韶这里,独孤永业直接将他逼死,导致刘桃子在这边的展开极为迅猛,独孤永业也算是个能将,但是跟段韶比,两人之间起码差了两个黄法氍。
没有段韶的齐国大军,尤其是在民心向背的情况下,根本就挡不住刘桃子,连连崩溃。
当刘桃子杀过河内,到达洛州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更加清晰了。
各地都不愿意打了,直接投降。
祖珽本以为河水以南是不会投降的,因为汉军在河水以北的行为在天下都传开了,‘滥杀无辜’,‘烧杀掠夺’,‘毁寺破庙’,‘均田授地’
杀的是不当人的勋贵,抢的是不干人事的大族,毁的是强取豪夺的胡僧。
这三个,在地方上都是很有话语权的,也是最有势力的。
在见到北方的同伙下场之后,这些欺民之贼,怎么可能轻易投降?
可祖珽还是太高看了他们。
当真正遇到屠刀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扯什么正义之言了,纷纷带头投降,就指望着早些投降能让自己活命。
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对刘桃子不惜一切的吹捧,将汉军吹到了天上,就盼着能在新时代捞点肉吃,捞不到便是活着也好。
祖珽以为他们不是什么硬骨头,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骨头,连软骨头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些裹着粪便的皮囊而已。
可这么一来,祖珽攻克河内,北取夏州的战略就完蛋了。
南边直接投了,北边更是因为内斗连延州都守不住。
祖珽对此还没有做好准备。
官吏储备本来还挺多,这下瞬间见底,不够用了。
而南边的混乱和残破,超出了祖珽的想象。
接手南边诸郡县,这个不难,但是拿下来之后怎么让里头嗷嗷待哺的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独孤永业的恶政,南边的几个州,那都挤满了灾民,今年春种明显是来不及了,秋收之后又得暴发更大的问题。
而去治理的人手明显是不够的。
另外还有北面的战事,一场破解防线的战役硬生生给达成了灭国之战实话实说,如果现在刘桃子从洛州方向召集大军,再跟王琳合力,直接往长安方向攻打,保不准周国真的就要灭亡了。
在诸多决策之中,祖珽还是选择了最为保守的一种。
刘桃子抓着祖珽的文书,看了许久。
祖珽认为,北边的战事不宜再拖,尽管有着能覆灭周国的可能,但是以汉国如今的国力,灭了周,也不可能一口气都给他吞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超出了当初所预料的战略目的,那就该及时收手,从攻势转守势,让高长恭领着将军们继续驻守,保护当下的领地不失就好,就是延州,几个城池被敌人抢走了也不要紧,只要夏州防线还在自家手里,别的都不重要。
主要的国力还是应当放在国内,也就是放在刚刚得到的河水以南。
河北出强军,而河南出钱粮。
当初齐国每年都要从河南筹备粮食运往河北,作为军资。
虽然现在这里被折腾的不轻,可耕地依旧肥沃,在过去,光是兖,徐,梁三个州的产粮,就能顶的上伪周十余个州的产粮了。
最要紧的就是先划分行政区域。
过去河北设立了十个州,河水以南有光州和部分青州。
祖珽认为,应当在河水以南设立了七个州。
以洛阳为中心的洛州,以汝南为中心的豫州,以梁城为中心的兖州,以彭城为中心的徐州,以琅琊为中心的海州,以荆山为中心的楚州,以高平为中心的卫州。
他亲手画了一份粗糙的舆图,舆图之上表明了各个州郡的大概分布和疆域范围。
至于在刺史的人选上,祖珽就给不出什么建议了,他所举荐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就是原先的成安县令房豹。
就是那位信奉黄老学说,将成安治理的井井有条的人,刘桃子对他的评价相当高,祖珽一直都将此人记在心里。
尽管祖珽对他不是那么喜欢,但是也认可他治理地方的才能,这刚刚有了新州,就迫不及待的要让他上任。
祖珽希望让老房担任兖州刺史,他那套理论,不适合直面敌人的州,但是放在腹部的州,像兖这样土地肥沃,人口集中的地方,就适合让他来做。
第二个是庙堂廷尉官员苏琼,这位是当初高演还在的时候,提议边塞屯田减免损耗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是刘桃子能起家的‘功臣’之一。
此人清廉,且爱民如子,过去在地方上的时候别人送他瓜果他都不要,鼓励官员们多读书学习,又亲自教授国内百姓们学习礼仪文化。
放在别的朝代,这举动就显得有些迂腐,但是放在齐国那就是真的贤明了。
过去在他的治下发生水灾,庙堂没有救济,他就亲自去拜访国内的大族富户,给他们借粮来安抚灾民,保全一千余户灾民,让他们活了下来,他为人公正,喜欢为民诉冤,得罪了不少权贵。
祖珽认为让他担任徐州刺史最为妥当。
最后一个是御史台的官员孟业。
这位孟业也算是颇为爱民之人,当初高湛上位,下达了一道‘养驴令’,规定百姓们必须要拿钱去买驴,每个州郡都要养规定数目的驴,没养够驴的就要问罪。
百姓贫苦,根本拿不出钱来,皇帝再三下令催促,这位孟业就私自开了库房,用这钱来买驴充数,而后就被揭发被抓到了邺城,险些被杀。
此人才能不算太突出,比起前两个差了点,可好在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为人宽厚,对百姓也不错。
祖珽就给出了这么三个人选,就是有了这三个,还差四个刺史,以及各地那些郡都需要太守,县令
还不只是这些,北方攻占了许多地方,就算不继承周人的五州,至少也得设立一个夏州来统御周围,那边还要安排刺史。
这么一看汉国至少要新增八个州,除却方才三人,还需要五个刺史。
至于太守县令等,不计其数。
刘桃子收起了奏表,对祖珽如今的战略,他还是较为认可的。
得尽快想办法让河南地安定下来,至于灭亡周国,他倒是没那么急迫。
刘桃子当即下达了诏令,令人以加急的速度将诏令尽快到达到平城。
诏令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关于新增设的几个州,以及合适的官员任免问题。
对于新州郡乃至新官员的任命,刘桃子还是希望能从庙堂那里得到些建议。
至于他本人,则是在金墉城内休息,接受祖珽所安排的“献玺”,向天下宣告独孤永业等残余势力彻底被消灭,往后再也没有留存的齐国,皆是汉国。
做好了这一切,刘桃子方才缓缓将目光对准了西面的邻居。
在延州战场上,高长恭跟周国的几个将军打的很是惨烈。
宇文宪不肯就这么结束战事,他非要将自己失去的都要夺回来才成。
寇流和张黑足等人则是以洛州为中心,往四处派遣军队,坐镇诸多城池。
王琳也终于跨越了大半个伪齐,领着先头军队成功到达洛州,跟刘桃子会师。
他随行带来的军队只有一千余人,其余大军都留守在了那些已经占据的城池之内,或者是正在继续接手其余那些归顺的州郡。
王琳到达金墉城之后,迫不及待的去拜见刘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