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醒来

他在纷飞而来的，如同骤雨般的记忆旋涡中，想起了一切。

“滴、滴、滴……”电子音响起。

“欢迎回家。”是温柔的系统女声。或者说是，程宜的声音。

说不清是夕阳还是朝阳的光线中，程安抬手搭在额头上，颤抖的手腕遮住合上的双眼，良久。

“姐……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要保护的蓝星。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自己，让你担心。

对不起，在那个‘末世世界’里，对使用你声音模拟出来的系统，如此无礼和莽撞……

那个‘末世世界’，穿书是真的。只不过，那是一本，由异能者们亲自参与编写的书中世界。

而末世，也是真的。

在‘穿越’之前，他的记忆停留在那片满是岩浆河谷纵横的地表。

……

当时，曙光号飞船的叛乱被平叛后，地心中的能量石却在不断发生暴动，且越来越频繁。直接影响到地表上后的表现就是，蓝星大陆和海洋，各处都在爆发地震、火山、海啸等等。

程宜的水系异能本就处于劣势，但她作为超十阶异能者，是唯一有希望能控制住那颗能量石的人。

一周后，程宜从远处而来。她浑身湿漉漉的，又像是冒着热气般，站在一片火光里。

程安望着她走来，感受着头顶熟悉的抚摸触感。

“小安长大了。真好。”他听到程宜如此欣慰地说道。

“姐……”

“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说呢？”程宜的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

“那活下去，好不好？”

“你也是……你也要……”活着。

“小安，”程宜打断了他的话语。她的目光和话语中，带着往日少见又熟悉的柔和，“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我也不喜欢。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足够强大，没人能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想变得强大，和你一样！”

“就算会痛苦，也要吗？”

“要！”程安毫不犹豫地回答。程宜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会的。”程宜笑着鼓励道，往前靠近两步，拥抱住他，在他耳畔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程宜！”远处有人在喊程宜。

程安听到，那是从景明。

他能感知到，从景明边喊边往这边跑来，差点被一块飞来的岩石打中。从景明踉跄了一下，平衡着身体，继续朝向这边奔来。

“不过，倒是可以稍微信任他一点点。”程宜补充道。

她拥抱着程安，挥手跟远处的从景明打了个招呼。

程安伸手抱住了她，只觉得要被烫伤。

程宜的身体滚烫，整个人好像一块烙铁般，周身还在不断氤氲飘浮出白汽。

“至于其他人可不可信，要靠小安你自己去判断了。”程宜说着话，推开程安，后退一步。

她的身体在消散，她的话语声也在减弱，可程安还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抱歉，没办法再陪你了。”

程安愣愣看着程宜的身体在肢解，像是被许多无形的刀刃切割着。

血液中延伸出一缕缕的红色丝线，一部分飘向他，其他的飘向周围的岩浆。

掉落的血肉尚未触及地面，便灼烧着化为灰烬，飞扬着散去。那具连普通枪支子弹都能抵抗住的身体，就这么崩解在眼前。

程安张着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能感受得到，意识被熟悉的气息拉拽着，穿过火热的可怕的岩浆，向着地底深处而去。

直到‘看到’白炙的流动的液体，充斥着各个‘视角’。

“程安！”

熟悉的喊声，让他在一瞬间又回到地面。

他回头，看到了跑来的从景明，还有对方身后一块急速飞来的燃烧着的石块。

不，不只是那边，周边很多方向，都有燃烧的大小石块，在朝他飞来。

程安好像第一次看到从景明流泪。也或者，只是额角的汗水。

从景明的异能类型，并不是直接的攻防类型。但他还是用异能撑起了防御空间。

“你说得对，人类没有活路。”程安怔怔道。

“但现在有了！”从景明吼道。

这次，程安看清了，他的眼眶里真的流下泪水。

“我跟你们说过，登船登船！留下只有死路！为什么不走啊……”

“那你为什么也没登船呢？”程安问道。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一旁。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他的异能应该在九阶之上。可他居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从景明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同他站到一侧。

这次，他的话语里，恢复了往日的沉着，“谁要跟你讨论这些闲事？”

那些飞驰而来的“天火”，撞到两米外的半球形防御盾上，又被弹歪，散落到周边。

更远处，空中及地面那些藤条，不断生长延伸，探入炽热的金红色岩浆中。

不断有火系异能跟上，为他的异能去向引路，开路。

程安又‘看’到了那片，耀眼炙热又拥挤的空间。

许久，意识再次回归。

依然是满目废墟，只是岩浆不再喷发，地面上的岩浆从橙红色流体，到满是裂缝的灰褐色固体山表。

一轮蓝色的太阳悬挂在灰蒙的天上，似乎比几周前遥远了许多。

他能感受得到，蓝星上的火山喷发活动全都停止了，地震、海啸、龙卷风等等地表灾难，也都在减弱，直到彻底平和。

那轮蓝色的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似是颤抖了一下。

他问道：“聪明景，现在你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呢？”

“程安，你会成为英雄。”

“不，我不是……”程安否认道。程宜和那些火系异能者们，和那些不惜用性命守护蓝星的人，才是英雄。

地下传来几下微微的震感，远处的火山，似乎有再次喷发的迹象。

这次，程安能毫不费力地平息。

“我的晶石，好像不见了。”

“放心，在地心，没人能偷走。”

“哈哈，是吗？”

“嗯。”

“姐姐说，可以稍微信任你一点点。”

“程宜说的一点点，就是全部。”

“聪明景，为什么我觉得又累又困呢？”

“你的异能晶石，都到地心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你当然觉得累。至于为什么困，是因为你好几个星期没睡觉了。”

“你也困吗？”

“有点。”

“我能睡一小会儿吗？”

“能。”

“那你帮我看着点，别让石头砸到我。”

“不会的。”

“谢谢。”

程安道了一声谢，然后陷入沉睡。

……

现在，他醒来了。

好像睡的时间有些长，导致他不能立马很好的控制身体和意识。

他安静地躺着，听着门外混乱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靠近。

有细小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哥哥！主人！我是小花呀，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小树！’

‘我是小荨呀，他们都去找你玩了，不带我，但我自己找去了！主人，我厉不厉害？’

它们都是他的契约植物，可似乎，又不是他的。

那个‘末世世界’里经历的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程安移开手腕，看到一片明亮。

一道青绿细藤蔓圈住他的左手手腕，一朵小花晃了晃花瓣。两边的两片叶子，一边是缩小版的木荷树叶，一边是缩小版的荨麻草叶，也跟着晃了晃。

‘我把他们俩都带来啦。主人，我还记得你噢。’

“虽然飞飞很好啦，但我也记得主人！”

“我也记得！还是主人最好啦。”

他终于‘回来’了。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有没有笑出来。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程宜‘消失’了，是不是也‘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外面一个个脚步声，堆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