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一视同仁

俞兴回到申城，但踹人进法网的事还有余音。

不是乐淘网的傅绍辉，也不是跑路被抓的罗吉斯，两边的流程都还需要时间，而是……

光子被判了。

潜伏在演员行当里的吉世光被判了11年。

有好事的记者前去采访这位逃犯演员，结果，他除了表示悔恨之外还特别困惑的询问了记者，希望知道一个问题，“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这篇采访见报，理所当然的被百晓生的用户转回了站内，又被员工们注意到再转给了总裁办。

“俞总，在哪里回答？”秘书章阳煦转呈的时候也显然有同样的好奇。

俞兴只是随手放在一边，答了一句：“什么在哪里回答？有什么好回答的？今天这个进去了要问我，明天那个进去了要问我，后天再进去一个还问我，我还干不干正事了？”

章阳煦忽然觉得，老板的不回答胜似回答，他心里有人啊……

十二月的中旬，不止是光子判了，彪子也审了。

真攻夫创始人之一的蔡达彪进行了第一次开庭审理，而他的一条罪名恰恰也是乐淘网副总裁傅绍辉的“职务侵占罪”，目前还不知道会进去多久。

司法流程需要时间，但这两道余音结合乐淘网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意犹未尽。

不过，不管是媒体还是论坛，俞兴都没有再发声，保持了克制的沉默。

有百晓生的用户为站长开脱：“俞博士还是更习惯直接面对当事人，但现在当事人都进去了，他就不想说话了。”

众多用户纷纷点赞，认为此言有理。

俞兴看到了大家的热情，对此依旧置之不理。

一方面，即将进入2010年，百晓生公司的事情需要梳理和思考。

另一方面，除了濒临做空阿里的时间节点，他也在思考如何打磨狙击产品。

做公司的目标是为了卖公司，这一点已经在去年的瑰爱网上有了经验，但姑且称之为“微信”的公司要如何才能更好的攒出来，这也是一个需要付出精力的事。

12月22日，俞兴上午处理了点广告的事情，忽然在上行的电梯里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是内定阿里接盘“微信”，能不能从阿里拉出一位或者几位精英，等到出售的时候更容易谈价格呢？

俞兴卖公司绝对是认真的，瑰爱网卖了，比价网卖了，多少有些这方面的心得，还有之前倒腾《非你莫属》的网播版权，那次有徐欣居中背书，过程之顺利让他印象很深刻。

筹划贩卖的“微信”，它的价格一定是远超前面倒腾的数字，不由得自己不多多琢磨。

俞兴心里转悠着小勾当，又含笑对打招呼的同事们点头，刚刚推门走进办公室就瞧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猫趴在自己办公桌上。

他愣了愣，指着小猫，扭头看向跟进来的秘书：“这……”

“Surprise！”秘书章阳煦用一种惊喜的声音笑道，“俞总，惊喜吧！”

俞兴踌躇：“你，你们这个……”

“不是我们送的，是今日资本的刘总早晨从这边路过的时候送来的。”章阳煦解释道，“他说知道俞总喜欢猫，正好朋友家有小猫，专门挑了一只最可爱的送来。”

俞兴暗叹一声，这就是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强力风格的投资人！

他挤出一丝笑容，打量办公桌上的布偶猫，笑道：“真可爱，真可爱。”

章阳煦也觉可爱，本来收到刘建凯送来的布偶猫还觉不好擅作主张，但对方一句“一个喜欢猫的人怎么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猫”所说服。

果然，俞总拒绝不了啊！

俞兴走了两步，再次称赞：“嗯，可爱的很，快拿出去吧，我有个电话要打。”

章阳煦刚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伸手抱起小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俞总，这猫还没起名字呢，刘总让你起名。”

“唔，起名，好，就叫错错吧。”俞兴几乎不用思考就给了个名字。

章阳煦怔了怔：“哪个cuo？”

俞兴认真的说道：“错误的错，去吧，错错以后就放外面，我顾不上它，大家肯定会喜欢的。”

章阳煦对于这样的名字有些摸不着头脑，旋即意识到了它的寓意。

错误的错，一定是老板因乐淘网这样触犯法律的事情，所以有感而发，就像郭靖给杨过取名，取了一个“过”，又字“改之”。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章阳煦抱着“错错”，向同事们宣扬了老板的良苦用心，瞬间得到大家的认同以及对布偶猫的怜爱。

俞兴隐约能听到外面的欢乐声，实在憋不住的挠了挠头。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小英，有气无力的说了说情况。

刘琬英在电话里笑到说不出来话。

半晌之后，她吐槽道：“神经病……你们都挺神经病的……”

俞兴吐了一口气：“这谁能想到啊，那个管培生真是多嘴……这要乍一听刘建凯给我送猫，我还以为是色诱呢。”

刘琬英笑吟吟的说道：“就你最神经，嗯，等下班，我去你公司。”

俞兴精神一振：“给我看猫吗？”

刘琬英笑骂道：“我看看错错到底可不可爱。”

“那晚上就在附近吃。”俞兴应了下来，“来吧，给你看猫。”

刘琬英总觉得这话从俞兴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俞兴紧接着又提到了自己最新的想法，可以尝试从阿里拉人来一起做产品。

“那你得好好忽悠了，月底去临安好好表现，大聊特聊移动化。”刘琬英笑道，“嗯，过山峰公开信息的时间就放在30号，就阿里那个行业会议的最后一天。”

俞兴舔了舔嘴唇，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只有一个字：“好。”

距离公历新年没有几天，大家的神经普遍已经松懈，那就让过山峰再奉献一点热闹，以此来迎接注定有更多动作的明年。

俞兴想到小英收集整理的那些目标公司信息，也觉情绪有些波动。

干完阿里这一票，个人物质层面就能得到极大解放了吧。

届时，可以更多来思考事业上面的目标。

俞兴喝了一杯茶，稳了稳情绪，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百晓生的一年汇总，这方面还得整理之后给三家投资机构发去，让大家明年掏钱掏的更为痛快。

下午五点钟，公司临近下班，秘书章阳煦把总裁办的门推开一道缝，让错错能够溜进去看自己的主人。

很显然，他犯了一个错。

俞兴看着错错，错错看着俞兴。

这一刻，俞兴想到了郑愁予的诗歌。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俞兴叹了口气，刚要和错错打个招呼就见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来电人是红杉华夏的沈楠鹏。

他有些纳闷的拿起手机，听到对方温和的声音。

“俞总好啊。”沈楠鹏笑道，“提前祝你元旦快乐。”

俞兴也笑：“沈总，这距离元旦还有好几天呢。”

“快了快了，今年过得特别快，就像百晓生发展的这么快。”沈楠鹏温和的说道，“前几天，我看到百晓生的用户规模已经突破两百万，这绝对是个让人惊叹的数字。”

俞兴表示了感谢。

“我也看了乐淘网的这个事，俞总，你的当机立断让我印象深刻。”沈楠鹏夸赞道，“这越来越让我遗憾之前没有坚持说服你，没有坚持让红杉投资。”

俞兴沉吟：“沈总，这个嘛……”

沈楠鹏不待他把难听话说出来就自嘲道：“当然了，不是我选百晓生，而是百晓生在选择，对吧。”

“沈总客气了，是百晓生的融资需求暂时没那么大。”俞兴见对方态度挺好，也不是一直都要伸手去打笑脸人。

“俞总，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看到你处理乐淘网的这个事，然后，我查了查他们转型后的变化，觉得你之前聊模式垂直的想法是很正确的。”沈楠鹏认真的说道，“从过去一年，不，应该说，从过去半年的发展来看，垂直电商需要更谨慎的处理自己的发展，而模式垂直与库存尾货的结合，这就像是帆船撑起了顺风的帆。”

俞兴好奇道：“沈总对乐淘网感兴趣？”

“准确说，是对乐淘网现在呈现的模式感兴趣。”沈楠鹏说道，“我已经联系了唯品会和乐淘网，会尝试推动两家的合并，乐淘网的模式不错，但管理运营不太合格。”

俞兴有点意外：“沈总是想让唯品会收购乐淘网？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唯品会的意思？”

“我的意思会推动唯品会的决策。”沈楠鹏解释道，“红杉已经投了唯品会。”

俞兴转了转念头，没有表达自己的倾向，也不好替毕胜表态，毕竟，这或许是个能收回成本的机会。

他慎重的说道：“行，沈总，那你和毕胜聊，正好，你们都在京城，见面也方便。”

“嗯，我约了他后天见面，总之，我认为这条路大概率是对的。”沈楠鹏笑道，“这一点，我和俞总不谋而合。”

俞兴由衷的说道：“沈总的眼光很准，我只是泛泛之谈。”

沈楠鹏见俞兴的态度挺好，这时候说了另外一件小事：“哦，对了，俞总，还有个小事想让你帮个忙。”

俞兴出于某种预感，语气正式了一些：“沈总，你说。”

“你们百晓生论坛上有一篇对飞鹤与我们合作的分析帖子，嗯，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沈楠鹏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希望百晓生能暂时隐藏这个帖子。”

这是百晓生这周出现的一个小热贴，分析的是飞鹤与红杉的对赌协议。

就在今年8月份，飞鹤宣布以30美元/股的价格向红杉定增210万普通股，融资6300万美元，而作为红杉掏钱的条件，额外还有一条对赌协议，规定飞鹤2009年到2010年未完成每股收益的预期目标，将再次增发最多不超过52.5万股股份，而自协议执行的第三年后15个交易日中，如果平均收盘价低于每股39美元，红杉有权要求飞鹤赎回股份，最高赎回价格是认购价的130%。

简单说，这需要飞鹤保持相当高的增长。

百晓生的帖子就是分析本轮合作，认为飞鹤很难保持预期，未来情况堪忧。

俞兴有看到过这个帖子，没觉得内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无非就是看衰合作，看低飞鹤前景。

他委婉的说道：“沈总，这……恐怕不太方便。”

“俞总，飞鹤是一家上市公司，我们不希望这次的合作被炒作，也不希望公司的股价受到不应有的影响。”沈楠鹏强调了意义，“还请俞总卖个面子。”

他前面聊了垂直电商，但今天其实主要想刷这个脸。

俞兴笑着反驳道：“沈总，不是我不卖你面子，是你说的事不成立啊，一家上市公司如果这样就被影响股票，到底是它太脆弱，还是这篇帖子切中要害？嗯，沈总，百晓生需要保持相对的独立，这一点从成立之初就已经确定。”

沈楠鹏的语气依旧温和：“一个帖子的事，俞总，这样的小事不至于一点面子不给吧？”

俞兴仍旧笑：“沈总，这样的小事，由它去吧。”

沈楠鹏沉默五秒钟，增加自己的态度表达，语气重了重：“俞总……”

俞兴语气轻快：“哎，沈总。”

沈楠鹏听出来了，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既惊讶，也有点恼火，但没有失掉体面：“好的，俞总，那就不麻烦你了。”

“嗯嗯，沈总，回聊。”俞兴结束了通话，公平对待所有人。

沈楠鹏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思考一会之后拨给了徐欣。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机，没想到徐欣竟然也不卖面子，给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百晓生赖以生存的就是它的独立性，沈总，我们做投资人，就得尊重手里项目的生命力”。

沈楠鹏摘下金丝眼镜，皱眉不语。

……

这一晚，徐欣哼着小调的回到家。

“哎哟，今天是什么风啊。”李松瞧见媳妇最近难得开心的模样，十分惊讶，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哪家公司要上市了？”

“没有，谁也不上市。”徐欣笑道，“就是我今天接到沈楠鹏的电话，你猜他想干什么？”

李松摇头，完全猜不出来。

徐欣说了原委，大笑道：“删不掉帖，哈哈，手到擒不来。”

李松愕然：“就这？就这，你高兴个什么劲，俞兴不卖他面子，也不卖你面子啊。”

徐欣瞥了眼丈夫：“一视同仁，我就要的是一视同仁！骂我可以，也不能对别人好！他做到了！”

李松：“……”

他瞧着媳妇的笑容，总觉得……这个要求似乎过于低了。

这个世界……不能对恶人这么友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