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冬天、冷雨和两个老者

青龙镇的老街依旧冷冷清清，天上飘着丝丝小雨，让老街的光滑石板显得更加湿滑。偶尔一两个行人路过，大多蹑手蹑脚从屋檐下那些粗糙的石头上走过。

偏僻石锅鱼的店里没有顾客，只有云霄坐在屋檐下的条凳上。桌上有一锅鱼，不过已经凉得透了。老昌坐在老者的对面，双眼迷迷瞪瞪，半睡半醒。

“老昌啊，我特意大老远赶回来，你就这般不理不睬，可太让人寒心了。”云霄叹道，“这些日子我不在，我家那小孙女还好吧。”

老昌睁了睁眼睛，瞟了云霄一眼，哼道：“你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事情推给那小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连累我一把老骨头，着实不该。”

云霄嘿嘿笑道：“此事可真的对不住，谁也料不到那干人会在你这里动手不是？不过，咱云家里面还是有人才的，这次居然请动了‘清洁工’里面的黑匕首，想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和财物的。”

老昌哼道：“几个跳梁小丑的蹦跶，你也好意思拿来说？我说了，你家孙女配不上那小子，别使力气了，再多都是白费。”

云霄丝毫不生气，笑道：“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得那小子说了才成。”

老昌瞪眼道：“两人种类都不同，你见过一个大活人和一只猫狗成亲的么？”

云霄一点也不生气，道：“他们两个可不是人与猫的差异……多余的身体里面有人类基因，所以他们之间的差异，最多算是人和类人猿之间的差异，或者还要亲近些，因为他们的外形雷同。”

老昌叹口气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吧。便如你所说，若那小家伙喜欢，我们说再多也是无用。”

云霄哈哈笑道：“你知道就好。”

老昌哼道：“不过。你要搞清楚一点，那小子背后的靠山没了……嗯，应该是快要没了。”

云霄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老昌道：“那老家伙要死了？”

云霄更是惊讶，道：“判官大人不是长生不老么？”

老昌鄙夷道：“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不老之人么？我们只是基因不同，结构不同，所以活的日子要长一些。真想要长生不老，那就不能离开故土。只有故土的科技和文明，才能让我们长生不老。”

云霄默然。

老昌又道：“其实，你家孙女放在人类里面，也还算得优秀。我之所以说他们二人不相配，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寿命。想你家孙女已经七老八十的时候，那小子依然是个小子，这情形会有多么的荒唐，你想过么？”

云霄更加默然，良久才道：“判官若是死了，这天底下就要乱了。没有了判官的压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只怕又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端生出来。”

老昌哂道：“又不是没乱过。人类的劣根性归根结底依旧是兽性，甚至犹有过之。”

云霄盯着老昌，老昌却视若无睹。良久，云霄终于败下阵来，叹道：“什么兽性不兽性的，终究是想要活命而已。”

老昌鄙夷道：“是么？那许多的以言杀人、以欲杀人一类也只是为了活命？别辩解了，这是基因带来的，人类无法避免。”

云霄反驳道：“那人类里面为了理想而慷慨赴死，为了同类、为了后代而不计个人性命者比比皆是，这又该如何解释？”

老昌语塞。

云霄见老昌吃瘪，顿感老大开怀，道：“你看事情总是看阴暗面，这心态不好。”

老昌却只是哼了一声。

云霄夹了一块石头鱼放入嘴中咀嚼，即便冷了也觉得其滋味鲜美，道：“不管了，反正只要他们俩喜欢就好，生老病死之事他们自己会解决。”

老昌却摇摇头，道：“你那孙女会拖累那小子的。那老不死的在时还好，若那帮吸血鬼一旦知道老不死的死了，不闹翻天才怪。”

云霄闻言皱起了眉头。

老昌又道：“那小子在老不死的细心训导下，也算势力非凡，但一则他离老不死的修为还有差距，二则他也没有老不死那等威慑力。所以，你要想好了，若是你家孙女跟着那小子。那小子若是有一天遇到了无法规避的危险，将不会顾及你家孙女的。同理，你们若是将自家绑在了那小子身上，闹不好你云家会粉身碎骨。”

云霄再度默然。良久，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人世难忖度，生死凭天意。云家若要灭亡，那就灭亡。反正我认准了这小子，咱家孙女也一门心思落在了他身上。是生是死总要有个抉择，不能总患得患失，首鼠两端。”说罢，站起身，对老昌挥挥手，道：“我走了，得去看看。那小子做事有时锋芒毕露，我怕惹出太大的事端来。”

老昌望着云霄离去的背影，也将面前的酒喝了，淡淡道：“这世间的事，可不仅是抉择二字，那复杂程度大多了。”

背影已失，细雨依旧。

拐角处却忽然传出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老板，来一锅鱼。”

老昌转头，眼睛不由微微眯了一下。

拐角处，有两个少年正擦拭了凳子坐下。这两少年，年纪皆十五六岁左右，却一身薄薄的运动服。在这寒冷的冬天，两人却半丝寒冷的样子也无。

“听说这个新同学常常到这里来吃鱼，所以我也很想尝一尝这石锅鱼味道如何。”一人道。

“你这习惯很不好。”另一人道。

“你懂个屁，凡事谋后而动。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从他以往的行为开始，从他的习惯开始。唯有如此，才能达到‘人未见，形已然’之境。”

“小题大做。一个山村少年而已，直接打上门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破事。”

“你这耍枪的人脑袋就是简单。什么事都直来直去，那岂不是少了太多乐趣？咱们来个先礼后兵，然后再来个兵临城下，最后使一个兵戎相见，他自然也就兵败如山倒了。”

“呸，就你话多，先吃饭。老板，你的鱼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