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明悟

摘星楼。

云老太静静而坐，她的对面是一个神龛，里面端坐着观音菩萨。这个菩萨像是她从寺院的高僧那里求来的，已经伴随了她数十年，也是最让她能够心神安宁之物。

另一旁，青珠和云禾坐在一边。云禾满脸的忧心，有些局促不安。

“禾儿小姐不用担心，咱们云家有云堂，最不济也能护佑我云家平安。”青珠安慰道。

云禾摇摇头，幽幽道：“我不担心，他的媳妇要被人抢走了，该担心的应该是他。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有没有把我当做他的媳妇。”

青珠诧异道：“禾儿小姐说的他是指谁？”

云禾道：“一个傻傻的坏小子。”

青珠道：“那人是哪家的少爷？这世间，能和况家匹敌的家族可不多。”

云禾摇头，“他不是什么少爷，身后也没有世家，他只是一个山间的野小子……”说到此处，她想到杨虚度那惫赖模样，不由一笑。

青珠闻言，回头看了看依旧手拿佛珠默念佛语的云老太，然后道：“禾儿小姐，我听说过五少爷对那少年推崇备至？”

她口中的五少爷，自然是指云霄，而不是只云家第二代的老五云淡。

云禾点点头，道：“是。”

青珠有些奇怪，她知道云霄做事一向是颇有分寸的，但是区区一个山村少年显然是不可能成为云家快婿的。尤其是云禾的身份极其特殊，一方面有家族继承人背景，另一方面况家又对她穷追不舍，甚至为此在大年初一这天就在外面布置了重兵。

“小姐？”青珠终于忍不住，回头叫了声兀自沉浸在打坐中的云老太。

便在这时，摘星楼下传来轻微的啪啪声。

青珠微微一愣，她年轻时曾跟随云老太夫妇走南闯北，自然轻易地听出了这几声是枪响，而不是正月里的鞭炮声。显然，在楼下，云堂和况家的影堂交了手，动用了枪械。然而青珠更清楚，无论云堂还是影堂，真正厉害的不是枪械，而是堂中的武者。

一旦武者开始参与其中，则双方的恶斗就正是开始。

到了那时，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但双方的势力太过悬殊，所谓的不死不休只能翻译成云家不死况家不罢休。

青珠能明白这个道理，云家老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的云老太，面色依然平静，但心中却微微有些激荡。她这一生，虽然身处富贵之家，却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但这一次的风浪和以往不同，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显然，最明智的选择也是最简单的选择，就是将云禾交给况家。这样做虽然有些失了云家的体面，但只要两家运作得当，甚至可以成为一桩佳话。云老太很相信云霄，云霄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然而关于那杨判官之事，她有所耳闻，但也仅仅是有所耳闻。

位高权重者，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所以，当况家打来电话要人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让云霄去处理此事。

此时云霄尚未回信，她便选择不动——即便云堂和影堂的对峙已经升级成了马上爆发之势。

“奶奶，你会将我交给云家么？”云禾也转头，望向云老太。

云老太终于睁开眼睛，慈和地看向云禾，道：“孙女，若是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如何做？”

云禾闻言一愣，然后淡淡一笑，道：“我懂了。”

帝王世家无亲情，云家虽然小，却也是个世家。当真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云老太即便有一千个不愿，恐怕也只能牺牲云禾。

此时，云禾甚至有点生杨虚度的气。自己若是没有遇见他，就不会生出另一股子想法，也就会顺从家族的安排，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烦恼。

“啪！”

楼下传来了激烈的碰撞，接着便是激烈的打斗之声。

少时，嘭的一声，内堂被撞开，一个一身是血的中年人闯了进来，“夫人，云堂不敌，十二死八伤，属下无能，尚祈赎罪。”

这浑身是血的人，正是云堂的堂主云钱焕。他这般模样，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一个声音传来，“云老太太，晚辈况风起前来给您拜年了。”

云老太双眼微眯，对云钱焕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你带领受伤的兄弟们去治疗，青珠，禾儿，你们随我下楼。”

所谓下楼，是因为后堂较前堂更高，同时前堂也是一个巨大的大厅。

三人来了大厅，云堂剩下的几人兀自守护在她们左右，即便浑身是伤的云钱焕也未曾撤离，手持大刀，站在云老太身前。

大厅里，况家二十多人荷枪实弹，仿佛军队。另有七八人身着黑色西服，一副标准的‘坏人’打败。剩下尚有两个身着唐装的老者，悠闲地坐在大厅中央。两人的身旁，况风起笑眯眯地站着，正颇为有趣地看着云老太下来。况风起身旁，则是况井文，正一脸热切地望着冉冉而下的云禾。

“云老太太，多年不见，您老还是风采依旧，晚辈拜服。”待云老太走至，况风起才收容肃身，一副尊敬的模样。

云老太拐杖轻轻一磕，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爆响，“大年初一，打上家门，杀我云家子弟，这样的拜年是况世铎教的么？”

况风起嘿嘿一笑，道：“家父清修多年，早就不问世事了。晚辈本来也是讲理之人，可好说歹说，这干人就是不让我进来，所以伤了和气，罪过，罪过。不过想来云老太大人有大量，不会将晚辈这点僭越放在心中，对吧？”

云老太淡淡道：“我若是偏要放在心中呢？”

况风起脸色如常，依旧笑容微微，道：“若果真如此，晚辈也只好说，其实你放不放在心中，晚辈并不在乎。”

云老太闻言脸色一变，斥道：“好狂妄的小子。”

况风起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况家的狂妄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以为云老太太应该知道的。废话不多说，晚辈今日不远千里来此，一来是给您老拜年，二来是想将云禾接到我况家小住几天。况、云两家，有了云禾居中作为纽带，想必未来会成为一段佳话。”

便在这时，一个沉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