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暴风眼中

永宁铜矿的地形跟后世的矿山区别不大，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火山口，中间的山体被挖得凹陷下去，营地建立在矿山高出的边缘，矿场就在火山口的中心地带。而郭俊良建立的防御线就在火山口的外围，目前兵力较少，而且敌人是从北面而来，所以基本上一个营的守军都集中在北面。

郭俊良端起千里镜，密切注视着前方，身边营长禀报道：“旅座，三道简易防线基本完工了。一防布置了大量炸药和碎石，二防是主阵地，我安排了三个连进壕沟防守，三防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我留下两个连当预备队，敌军只有五百，压力不大。”

郭俊良点点头，“目前压力是不大，不过我们真正要应对的，恐怕不只这五百人。”

话音刚落，只见山下有掌旗兵拼命挥舞着手中红旗，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信号，说明敌军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确实，骑兵行动速度本来就快，夏国相又有了明确的目标，加上关宁铁骑可不是盖的，夏国相和胡国柱作为吴三桂的女婿，有什么好装备好东西肯定是先紧着他们的，比如他和胡国柱的家丁卫队，基本上都是一人双马，跟满蒙骑兵差不多配置了，在整个关宁军中也是不多见的。

根据昨日的情报，永宁铜矿就在不远处，夏国相和手下人摩拳擦掌，一个铜矿而已，能有多少难度，今日少不得要大发横财。

“驾！都给老子快点，打下永宁铜矿再吃饭。”夏国相一马当先道。不像后世讲究一日三餐，古代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特权，一般的人或者是土地里刨食的农民，一天也就两顿饭，早上起来一顿，中午在地里干活，最多就是带点干饼充饥，大部分更是什么都不吃，到地里干完活了再回去吃晚饭。

士兵们因为体力消耗大，一般在战时，上官会给他们中午加一餐。夏国相这边，按理说也是这个路子，但一来昨晚吃得好，大家都是吃得肚子滚圆，早上起来也不饿。二来，永宁铜矿不远，夏国相觉得五百骑兵打一个铜矿不跟玩似的，属于大军所到之处，敌军立刻跪地投降那种，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耽误时间了，打完了再吃饭就是。

轰隆轰隆，马蹄声由远而近，铜矿有个短板，那就是没什么火炮，主要是运输和架设都不方便，而且铜矿不比城池，防御自然没有那么强，火铳已经可以抵御流贼马匪或是小股敌军的攻击了，因此，郭俊良手上除了一千火铳兵之外，仅有几门佛郎机子母炮和虎蹲炮，这种火力，聊胜于无。

即便如此，郭俊良还是把火炮全部拉了上去，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助力。得到信号，郭俊良立刻下令全军戒备，矿工们带上工具，立刻隐蔽到矿场去，所有士兵也是蹲在战壕之中，只留下少部分观察哨，紧盯着阵地前方的动静。

果然，千里镜中烟尘四起，大队的骑兵从烟尘之中显现出来，正是关宁骑兵。夏国相等人显然也看见了永宁铜矿，不过矿山上好像没什么动静，就像是没什么人一般。夏国相轻蔑一笑，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他一挥手，“停！”

“停！停！”士兵们将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

“吁！”五百骑兵紧紧拉住缰绳，叫停了胯下的战马。战马高高扬起前蹄，来了个紧急制动。五百骑兵在兴华军阵地前一里地的地方停下，夏国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矿山。

只见矿山顶部似乎隐隐有人影闪动，可见，翻过顶部应该就能看见背后的矿场了，再看看正面，好像有一些沙袋之类的东西堆放在山坡上，连成了数条线，夏国相估摸着，这些沙袋后面恐怕会有伏兵躲藏，一个矿场，按理说军队不会太多，按照他在明军之中的习惯，一般大矿场，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把总营，五百步兵，想要阻止关宁铁骑，真是痴人说梦。

夏国相叫来几个军官道：“看见那些沙袋了吗，估摸着就是敌军防线，俘虏说这永宁铜矿是什么兴华军的地盘，不管他是什么军，咱们把他们全部杀光就是。待会我一声令下，你们兵分三路，一路一百人，一路正面吸引敌军，另外两路左右包抄，从侧面杀上去，记住，上去之后，下马步战，骑兵仰攻，于我不利，你们可以马匹为掩体，充分发挥火力，压制他们。我带两百人做预备队，时机一到，我立刻带人杀上去，结束战斗。”

理论上说，夏国相安排的战术还算比较靠谱，对付一般的明军肯定是够用了，这种战术对于没有重火力的明军部队来说基本上是绝杀，但很不幸，他们遇到的是兴华军，一个西路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

“杀！”五百骑兵爆发出一阵呐喊，在夏国相的命令下，分成四队，夏国相带领两百骑兵压阵，剩下三百骑兵兵分三路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朝着山坡突击。

郭俊良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楚，这些骑兵一水的铁甲，手上还装备了不少三眼铳、五雷神机之类的火器，果然是边军标配，只不过这些火器在冷兵器军队面前威力无穷，可是在手持四四式的兴华军士兵看来，跟烧火棍也差不了多少。

“所有火炮，霰弹攻击，炸药起爆！”郭俊良一声令下，山顶红旗挥舞了两下，显然夏国相也看见了山顶的红旗，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轰轰轰，夏国相还没反应过来，山坡上忽然红光闪现，关宁军也都是打老了仗的士兵，边军出精锐，夏国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妈的，有炮！”谁能想到一个小矿山竟然有火炮，虽然听起来应该是小佛郎机，但是夏国相心中还是一惊，这就说明对方也知道这座矿山很重要，竟然布置了火炮。

夏国相有心叫人撤下来，可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见填充了散**的数门佛郎机及虎蹲炮强力发射，在半里的距离上形成了一个扇形打击面，左中右三路骑兵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被散**覆盖。

冲在前面的马队，连人带马爆发出一股血箭，士兵们惨叫着翻身落马，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战马更是哀鸣一声，摔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士也甩了下来。

轰隆轰隆，更多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防的炸药接连起爆，郭俊良过来没有带太多的定向炸药包，起爆的炸药都是他自制的陷阱，基本上就是将火药埋在地下，然后放上大量碎石，火药爆炸的时候，碎石四散，形成一定的杀伤范围，虽然效果跟定向炸药包差了很多，但是对付这股关宁军应该是够用了。

两波爆炸可谓是前后夹击，根本不给关宁骑兵还手的机会，大批敌军被杀死在山坡上，连第二道防线的边都没摸到。

夏国相一拍大腿，“他娘的，轻敌了！”他早该想到，矿山肯定有相当数量的火药，虽然夏国相不是矿工，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在明代，已经使用了矿山爆破的相关技术，矿山上预备一些火药是常事。夏国相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些人定是将炸药提前埋设好，就等着他的军队上钩呢。

“撤！”夏国相大吼道。士兵们打马疯狂逃窜，一波轰击，三百骑兵损失大半，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精锐，说实话，连敌人的边都没摸到就损失两百骑兵，若是吴三桂在场，一般将领肯定是拉出去砍了，就算夏国相是他的女婿，少不得也得挨军棍。

骑兵们狼狈逃了回来，夏国相心中大恨，发誓一定要将这座矿山踏平，以解心头之恨。

“你说什么，他领兵去打矿山了？”香罗甸，数千步兵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中午赶到了香罗甸，望着满眼废墟，胡国柱不禁无语，这个老夏，做事这么绝，后面的步兵还没歇息呢，得了，这现成的营房变成废墟了。

好在，夏国相还没忘了后面的步兵，留下来接应的两个骑兵找到胡国柱，说是夏国相还留下了不少粮食和肉给后面的人。胡国柱这才面露喜色，吩咐士兵们就地休息，先吃饱再说。只是听闻士兵说夏国相领兵去打矿山了，让胡国柱连连摇头，吴三桂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要贪功冒进。

夏国相虽然有智将的美誉，但是急功近利，打一个矿山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是他总是一再突破限制，说好的打一下就走，现在又去打矿山，那矿山之后呢？是不是又要接着打，他们孤军深入云南，再往南打就要进入云南腹地了。

正当胡国柱的部下大吃大喝的时候，忽然，官道上掀起一阵烟尘，正在用饭的胡国柱立刻起身，士兵们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正要下令结阵防御，没想到，回来的竟然是夏国相等人，只见骑兵满身鲜血，一脸狼狈之色，夏国相也是脸色铁青。而且五百骑兵回来的就剩下一半多，胡国柱可是把自己的家丁马队也都交给夏国相了，但是眼观军中，好像熟面孔少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老夏，你这？”胡国柱放下手中的肉道。

“妈的，晦气，碰到个硬钉子。”当即，夏国相将永宁铜矿的事情说了一遍。胡国柱听完目瞪口呆，自己交给他的卫队给他折了快一半，胡国柱心疼得都要吐血了。

夏国相一咬牙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这帮狗日的矿工，竟然用炸山的炸药炸老子的兵。”

胡国柱一个激灵，“你要干什么？”

“老胡，你把饭吃完，把弟兄们全都叫上，杀回去报仇！一个矿山，老子就不信拿不下。”夏国相面目狰狞道。

“你疯了，我当初就反对孤军深入，现在再打，损失大了，我们怎么交代。”胡国柱道。夏国相立刻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大一个铜矿，意味着什么，若是能拿下，岂不是能助岳父称霸。”

说到这里，夏国相猛然闭上了嘴巴。胡国柱也是一愣，他也是吴三桂的女婿，如何不知道夏国相说的什么，“这！”胡国柱咽了咽口水道。

夏国相拉住他的胳膊道：“打，现在回去，才是没法交代，打下矿山，这些损失都好说。老胡，咱们身份一样，岳父好了，就是我们好了，这关系，你看不明白吗？”

胡国柱一咬牙道：“你说，怎么干。”

夏国相道：“立刻起程，杀过去，他一个矿山能有多少炸药，我看，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用步兵攻山，拿下对方阵地。”

“报！大帅，夏将军和胡将军的人马，我们，我们。”川南某处，这里是清军骑兵的临时营地。按照豪格的指示，一万清军最强的骑兵队一直跟在步兵后方，进行绞杀任务，这一策略目前来看执行得非常好，川南各地基本上已经被清军清剿干净。吴三桂就在这支军队当中，跟鳌拜一起作为这支军队的正副将领。

对于满洲八旗的行动他不关心，但是对于关宁军的行动，他是非常上心的，不管怎么说，前方各部关宁军，要时刻跟他保持联系。但是今日，派出去联络夏国相和胡国柱的传令兵到现在才回来，着实让吴三桂有些惊讶，这说明，这两人的队伍走得有些远了。

“妈的，不会说话吗？”吴三桂怒道。

那士兵连忙跪地道：“我们失去了跟他们的联系，卑职派出去的人都快到云南边界了，还是没发现二位将军的部队，看样子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进了永宁府。”士兵回答道。

“浑蛋！谁让他们这么干的，你立刻带人进云南，找到他们，叫夏国相和胡国柱回来领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