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前功尽弃下

“啊！”郑成功的脑海中一个闪电劈过，对啊，兴华军，就是他们，为什么清兵的气势跟兴华军这么像？郑成功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不可能啊，对面的清兵怎么会拥有兴华军的气势，看看这整齐的阵型，清一色的火铳，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兴华军的翻版吗？

“国姓爷，他们压过来了。”冯澄世提醒道。

郑成功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清军竟然率先发动了进攻，六千人陡然发动，军阵朝着明军就压了上来。明军火铳手面面相觑，敌军就这么过来了？郑成功立刻下令道：“火铳队准备射击，虎卫军防御！”

“吼！”明军的火铳也从肩头翻下，不过郑成功的军队装备的多是明军制式的鸟铳，威力和射程跟北洋新军的相比都差了很多。虎卫军的前面倒是竖起了盾牌，不过这种铁制大盾究竟能不能挡住铳弹，郑成功心中也没底。

他对身边的手下大将甘辉说道：“你带所有骑兵准备突袭，搅乱他们的火铳兵队形。”

甘辉抱拳道：“得令！”

这支军队是郑成功从来没有见过的，从他们的服装来看，就跟八旗军有明显的区别，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队的来历，但郑成功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敢于主动进攻，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冯澄世面色凝重道：“建虏多次在兴华军手下吃了大亏，国姓爷，你说，多尔衮会不会仿照兴华军，也组建一支自己的火铳部队。”

郑成功一愣，看向冯澄世道：“对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有个问题，当日我记得高衡说过，兴华军的火器乃是当世利器，是用机械之力打造而成，他说清廷十年内都不可能有能力对他们的火器进行仿制，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支军队最多是形似，火铳跟我们的一样的话，基本上就没有太大威胁。”

郑成功跟冯澄世正说着话，北洋新军就已经进入了一里不到的范围内，明军火铳兵屏气凝神，慢慢放下了火铳，瞄准了前方的清军。郑成功回头看了看，只见甘辉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郑成功一声令下，骑兵就会迅速冲出。而浮桥上，更多的清兵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如果自己不能消灭这支建虏先锋，后面的局势就难了。

郑成功抬起了右手，紧张测算着两支军队的距离，鸟铳的射程最多百步，但是对方很明显是有甲的，如果是有甲目标，按照普通明军的习惯至少要放到五十步的距离开火才有把握，所以明军将士都在等待着开火的时机。

但此刻，郑成功的内心狂跳不止，对方的脚步好像渐渐放慢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准备在远距离上开火了？

曹振彦抬起千里镜，双方兵马相距仅有百步，他从千里镜内已经能看到明军士兵的表情，只见明军士兵一个个表情各异，有的人面露恐惧的神色，有的人面带迷茫的神色，还有的人面无表情，仿佛是麻木了，曹振彦吼道：“停！”

呼啦一下，六千北洋新军在距离明军本阵一百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士兵们挪动着小碎步，左右对齐，让阵型显得更加紧密。紧接着，还没等对面明军反应过来，曹振彦一抬手道：“开火！”

“开火！”各级军官厉声吼道。砰砰砰，瞬间，密集的火铳声响起，鲁密铳的射击声跟四四式那种清脆的声音不同，因为铳管较长，弹丸较为沉重的缘故，鲁密铳发出的是一阵稍显沉闷的响声，比四四式的爆豆声要差了一些。

弹丸飞速出膛，一阵火光和白烟闪现在所有明军士兵的眼前。郑成功和冯澄世等人大吃一惊，一百步！对方竟然在足足一百步的距离上开火了！明军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前排的火铳兵胸口猛然炸开了血花，噗噗噗，弹丸打进人体的沉闷声音响起，明军将士们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火铳竟然能打得这么远。

如同割麦子一般，明军火铳兵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第一排就齐刷刷倒下了一片，后面的士兵一紧张，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砰的一声，打响了手中的鸟铳。砰砰砰，一个人打响鸟铳，在紧张的战场环境下，就会带动左右的人一起开火，紧接着是整个大阵，明军火铳队在射程不够的情况下竟然集体开火了。

郑成功大惊，“浑蛋！谁让你们开火的，快装弹！装弹！骑兵突击！”不得已之下，郑成功下令甘辉的骑兵立刻出击，明军火铳兵虽然也是身披铠甲，但都是明军通用的棉甲，这种单层棉甲在北洋新军的鲁密铳面前显得太单薄了，基本上没什么防御能力。即便是有的弹丸射中了棉甲的铜钉，导致没有穿透，但也会给明军士兵造成严重的钝击伤害。

凡是中弹的士兵，没有一个能站起来，非死即伤，明军火铳兵顷刻间大乱。

曹振彦沉着指挥，根本不给明军装弹的机会，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依次开火，将明军火铳兵成片打翻。六千火铳兵齐射，就是六千颗弹丸高速出膛，将整个明军阵地覆盖，虽然火铳兵挡在了虎卫军的前面，但虎卫军的盾牌依然被打的火星直冒，前排的虎卫军士兵拿捏不稳，险些摔倒。

“儿郎们，冲啊！”正当六千北洋新军齐射完毕之后，甘辉的一千五百骑兵立刻从本阵杀出，双方距离一里，如果是骑兵突击，可谓是转瞬即到。郑成功攥紧了拳头，只要骑兵能突进去，事情还有转机。

对方火铳兵还在装弹，这是个好机会，一里的距离，战马全力冲刺的话，最多三十息就能杀到对方阵营中。如果按照明军的装弹速度来计算的话，没有五六十息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再次装弹的。甘辉也是信心满满，他也是郑成功手下大将，如果这次成了，他就能立下头功，把多尔衮的援军阻止在北岸。

“装弹完毕！”就在明军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这边北洋新军各级军官举手示意，他们已经装弹完毕，北洋新军按照平日里的训练模式，一般分成两种装弹模式，一种是正常情况下的装弹，按照曹振彦的要求，要做到三十息一发。另外一种就是紧急情况下，曹振彦要求所有士兵急速射击，在龟田队长的训练下，士兵们能做到二十息一发，只是这种情况，只能保证射速，但准头和活力持续性没法保证，毕竟这种装弹速度是很考验士兵的专注力和体力的。

不过今天的情况，曹振彦有信心，用普通方式装弹即可，敌军骑兵距离自己一里，就算是全力冲击，三十息也冲不过来，他们可以从容装填。

军官们举手示意之后，曹振彦再次下令，“瞄准！”六千火铳兵同时端起了火铳，显然，这个举动被这边观战的郑成功等人捕捉到了，冯澄世失声道：“不好，他们竟然装填完毕了！”

甘辉和一千五百骑兵的瞳孔猛然一缩，他想要拉住缰绳，可是高速奔驰状态下的战马岂是想停下就能停下的，骑兵按照惯性还在向前奔跑。曹振彦大吼道：“全军齐射！放！”

砰砰砰，六千杆火铳几乎是同时开火，六千颗弹丸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横扫向甘辉的骑兵大阵，无数士兵和战马的身上爆出血花，战马惨叫着翻滚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士扔出去老远，大批骑兵应声而倒，栽落马下。

甘辉不是神，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在铳弹面前，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见他的胸口爆出一朵血花，一发铳弹准确命中了甘辉的前胸。鲁密铳的弹丸沉重，虽然不容易碎裂，但是穿透力很强，几乎是一下子贯穿了甘辉身体，甘辉大口吐着血块，这是内脏被打碎的标志，他想要喊出来，可是血块堵住了他的喉咙，甘辉一张嘴，鲜血便直接喷出。

郑成功差点将千里镜捏碎，他分明看见，一千五百骑兵在六千清军火铳兵的打击下几乎像是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落马，大量骑兵惨死当场，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骑兵队伍啊，几乎连对方的边都没摸到，就被一轮火铳带走，任何一个主将都受不了眼前的场面。

“甘辉！”郑成功大叫道。马背上的甘辉摇晃了一下身体，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浮桥上，更多的北洋新军士兵通过了浮桥，来到了南岸，然后在郎坦和吴拜的指挥下迅速列阵，跟上了曹振彦的步伐。岳乐的大纛旗也跟随北洋新军来到了南岸，他点了点头，表示对北洋新军的战绩非常满意，然后下令道：“全军突击，灭了明军。”

吴拜拔剑大吼道：“北洋新军，天下无敌！”

“北洋新军！天下无敌！北洋新军！天下无敌！”数万新军士兵一起吼道。

所有的明军将领和士兵都呆住了，北洋新军？一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军队，多尔衮是从哪里搞来这支部队的。不仅仅是明军，南京城头的洪承畴等人全部呆住了，什么时候大清军队竟然变得这么强了，这对敌人何止是吊打，简直是碾压，明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这支叫作北洋新军的队伍看来就是摄政王殿下的杀手锏了。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传来，城头的清军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喀喀木大吼道：“反击的时候到了，出城，杀出去，杀死这些尼堪！”

南京城门打开，最后的三千骑兵在喀喀木的率领下从城门洞里冲了出来，而正面的虎卫军根本无法掉头，因为北洋新军已经朝着虎卫军压了上来。虎卫军是近战兵种，如果对方的火铳犀利的话，恐怕虎卫军连跟敌人搏杀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火铳全部打翻在地。

郑成功摘下了头盔，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后面的张煌言也看到了前线的景象，无数的火铳打响，一排排铳弹打进了明军大阵之中，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明军对北洋新军束手无策，就连郑成功引以为傲的虎卫军也变成了北洋新军的活靶子，他们手中的铁盾一个个碎裂开来，紧接着就是后面的士兵被一排排打倒在地，即便他们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甲，但是在鲁密铳的铳弹面前，就像是透明一般。

郑成功的眼中都要流出血泪，那可是他费尽心力组建的虎卫军啊，这么多精锐的战士，连和敌人交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排排打死在战场上。这种死亡毫无意义，对方完全是降维打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郑成功终于感受到了当日在扬州外围战场上，面对兴华军的清军士兵那种绝望的情绪，原来，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们除了无能怒吼之外，竟然束手无策。

铿的一声，郑成功拔出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冯澄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道：“国姓爷，你要干什么！”

“军师，你不要拦着我，我无颜面对将士们，让我死在这里吧。”郑成功绝望道。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完了，虎卫军覆灭之后，敌军的骑兵再无对手，一旦多尔衮的骑兵渡河，他手上这些步兵全都是猪狗一般被屠杀，这可是东南沿海最后的明军力量，竟然被他一战葬送在南京城下，他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啪的一声，冯澄世情急之下竟然给了郑成功一个嘴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姓爷，保证有用之身啊！”

张煌言领兵赶了过来，“国姓爷先走，我来断后，事已至此，我们能走一个是一个，快上船，还有一线生机。”南岸边，大量被冲散的明军士兵蜂拥到水师旁边，央求水师带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