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水獭欧特与洛基的梦

所谓的亡灵其实是灵魂破碎前的走马灯，其中的大半破碎，回归了大地。

那些破碎的有美好的，所以大地生长出了鲜甜的果实。

那些破碎的也有痛苦与憎恨，所以大地才时常出现灾难。

而没有破碎的，便是亡灵，它们浑浑噩噩，仿佛迷路般的游荡着，仅剩的执念像是迷雾中的萤火虫。

如果那萤火虫般的执念也消失了，它们便会破碎。

对于洛基而言，他的视野中始终燃烧着熊熊烈火，刺眼的光芒。

这场大火来自于一场血盟仪式，他成为了神中的一员，从那一日开始火焰就没有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巨人野蛮而暴力，不着寸缕，享受着力量，喜爱失控的大火，容不下他这个好奇智慧与文明的巨人。

于是他成为了诸神的一员，他还记得那天年轻的奥丁用着明媚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许下成为家人的誓言。

那日的美好却成为了日后火焰燃烧的柴火，诸神因为他的身份排挤着他，敌视着他，那天的奥丁也随着胡须的生长对他越发的不满。

但那些对于洛基而言并不重要，他已经习惯于厌恶，鄙夷和怀疑，他会用一个接着一个恶作剧在报复这些恶意的同时，拿出诸神们无法拒绝的成果。

那些恶作剧似乎总是以他吃尽了苦头，而其他诸神圆满为结局，但又有谁会理解他在想什么。

当他的嘴唇被针线缝上后，他依旧能洋洋得意的咬开线，用舌头舔着破坏他容貌的伤疤。

因为他为诸神带来了至宝，那些诸神就算再厌恶他，也改变不了他们爱不释手，甚至变成他们身份象征的至宝是他带来的。

奥丁许诺，他分享了他的血，从此成为兄弟，一同饮下一杯酒。但洛基并不觉得这种方式就能让自己成为诸神中的一员，他靠自己想办法，让诸神的故事中充满了他自己的身影。

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而已，伤害了一些人后，总会给予补偿。

比如让讨厌他的矮人狠狠的缝上了他的嘴，而大家在骂他的时候在最后总是会嘟囔着嘴，念叨些他的好。

他总会在诸神们的哼哼声中，乐的眯起眼睛。

直到一个……明媚的午后，那只是一件小事。

他猎杀了一只水獭，带着水獭去一位矮人那烹饪，同时想着他下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但他犯下了血债，杀害了这位矮人的二儿子。

天知道对于那个父亲而言，那天的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这件糟糕的事……毁了他的一天，而他那一天单纯的作恶了，大火将他烧的面目全非。

他做的坏事再也无法得到补偿。

索性将一切烧为灰烬吧。

而肆意燃烧的火焰就和曾经的巨人一样，最终会燃烧殆尽，什么都不会留下，他失败了。

从奥丁看到了未来杀了他开始，到试图抢夺始祖巨人的身体复活，最后被困在黄金中，在水獭皮毛的包裹中永远的感受着灼热为结局。

从杀害一只水獭开始，以那只水獭的复仇为结束……

但他不会就此结束的！他还没有……

洛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树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他的身体还隐隐有些作痛，让他大呼小叫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做了一个稍微有些恶劣的恶作剧，把一位女神的头发给剪了，结果女神的丈夫差点把他的骨头都拆了。

好吧，他承认，给女神剃了个光头是有些过分，但更加美丽的黄金头发最后增进了夫妻感情，说不定还能为诸神添加一个，或者很多个小孩。

他一如既往的挨了顿打，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每当有人赞美女神的金发，女神都得哼哼两句，不情愿的说这头金发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为她得来的后，他总会吹着口哨，不讨喜的突然出现。

这是一场人际关系的生意运营，只要持之以恒下去，他一定会有所收获。

所以他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这？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心血来潮吧。

碰巧他的肚子饿了，而小溪中又有肥美的鱼。

他撩起了袖子，打算给自己找一顿午餐，或者晚餐，阿斯加德的食堂可一点都不欢迎他这个巨人。

噗通——

一个浪花把肥美的鱼吓跑了，小心翼翼的他也被吓了一跳，一只水獭在小溪中高速游动，并叼走了他看中的那条鱼。

你敢抢走我的猎物！

他大呼小叫的……变成了一条鲑鱼追了上去，他一直追逐着，这只水獭异常的灵敏，将他耍的团团转，最后他只得回到岸上，承认自己输给了一只水獭。

结果那只水獭爬上了岸，变成了一个矮人。

原来他被耍了，正当他生气时，矮人却向他晃了晃手中的鱼，邀请他前往自己的家中一起享受这只肥美的鱼。

矮人吹嘘着自己父亲的手艺，吹的洛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但洛基迟疑了。因为巨人象征着灾难，总是不受欢迎。

可矮人说服了他，因为这是对他恶作剧的补偿，既然是补充，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能心安理得，甚至趾高气昂的接受，不过在去之前他还是叫上了奥丁。

他们来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矮人家庭中，正如那位戏耍了他的矮人所说，矮人父亲的厨艺好极了。他与奥丁十分的满足，躺在地上享受着吃饱喝足的安宁。

奥丁的胡子已经很长了，和他说的话也不多了，但是在这仿佛时间停止，不用担心未来的时刻，奥丁忍不住向他抱怨起了那些恶作剧。

而他，久违的没有用嬉皮笑脸的敷衍过去，而是认真的说，【我不能靠你成为阿萨神族中的一员】。

哪怕手段不好，但他确实一点点的在成为阿萨神族中的一员，总有一天会他会变成一个【虽然很讨厌，但是这里只能相信他了】的家伙。

奥丁说他性格扭曲，不过胡子下的嘴角似乎是在笑，并扯开了话题，让他用自己的厚脸皮去向那家矮人多要几顿饭来。

在那之后……他时常拜访这家矮人，他也会带着其他猎物拜访，而奥丁也跟着，接着更多的神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他变成了【这家伙要是不做那些恶劣的玩笑，和他一起吃饭也还是可以的】，那么他的运营就可以继续推进了。

世界树最终还是崩塌了，诸神的黄昏还是来临了，【总是靠得住的洛基】也没有了办法。

这或许是必然的结局，他将泪埋在心中，驾驶着自己的幽灵船，载着他朋友们的尸骸，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说【下一站，是他女儿的王国】。

他感到遗憾，但更多的是其实是满足，这艘幽灵船是他的棺材，而里面装满了他的宝贝。

“哟，欧特，你也在这啊，要去哪？”洛基笑着向他身边的矮人打着招呼。

欧特没有回答，而是倚靠在围栏上仰头看着天空。

他被洛基杀害了，但他并不憎恨洛基，就像是他猎杀鱼来果腹一样，洛基杀了他也不是出于玩闹，而是为了吃饭。

洛基甚至打算与他的父亲分享他的肉。

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们一家遭受的无妄之灾，向洛基讨要些黄金当做赔偿就算了，黄金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那或许就是一切的开始，他让自己的皮毛尽量的延伸，好装下更多的黄金，这是他能为家人做的最后的事。

等到黄金装满了他的皮毛，他便了无遗憾。

但当他的身体被沉甸甸的黄金装满时，他父亲的血也随之溅满了黄金，不受控制的，**的火焰倒映在了黄金上。

人们为了争夺这份黄金开始了厮杀，从矮人到巨龙，从巨龙到英雄，又从英雄到凡人……永无止境的厮杀。

这份黄金沾染的血债越多，它便越是令人着魔，它似乎不再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而是一面镜子，一面倒映着生灵最想要的东西的镜子。

到了最后它沾染的灵魂火焰融化了它，恶龙从中诞生。

招致这件事的……是他，是他的错，是他为了得到更多的黄金让皮毛无限制的延伸。

他迷路了，从那个明媚的午后，跳入冰冷的河水开始，他便失去了回家的方向。

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梦，这一刻才是真实的，他会破水而出，拎着鱼回家，回到那四口一家。

洛基会拎着其他猎物来造访，他们会知晓这位性格古怪的神内心中些许的明媚。

“原来……我们只是运气不好啊。”

“什么运气不好？”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要到家了。”

“那肯定啊，现在世界树毁灭了，大家死后都只会去一个地方了，那里不会再有诸神，巨人，矮人之分，死亡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的平等结局。”

“那真是太好了。”

……

幽暗的金伦加鸿沟深处，包裹着黄金的巨大水獭皮毛不断的下落，一边下落一边收缩，最后变成了一枚戒指的大小。

这枚戒指落在了一只苍老的手掌中。

奥丁看着包裹着水獭皮毛的戒指，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里面有古龙的力量，古龙是诞生于自然中的伟大生命，这堆被人争夺的黄金化身为古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里面有着掠夺的力量，因为这黄金会勾起人的贪婪，不断的抢夺。

里面也有着支配的力量，黄金总是象征着统治的地位。

但这些力量都被水獭皮毛包裹住，被隔绝了，以至于现在看上去只是一个毛绒戒指。

奥丁将戒指放在了船舵上，接着摘下了船长帽盖住了戒指，戴上自己低调的老人帽转身离去。

“愿这艘船能带着你寻到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