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东制西怀百僚惊（四）

朝廷开始调查辽东的事情后，徐阶和严嵩也各自行动起来。

徐阶找来张居正，详细询问朱载坖对于王杲的看法，张居正作为朱载坖的讲官，当然是对朱载坖极为了解的。徐阶问道：“叔大，殿下为何对王杲如此不满，必欲调重兵围剿？”

张居正说道：“师相，殿下所虑者，非王杲也。所虑者乃是一旦朝廷不能尽快解决王杲，显出疲态，则土蛮寇边，何以制之？”

对于这点，其实严嵩徐阶等人也早就想到了，但是内阁认为，即便是土蛮寇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辽东镇遭了大灾，已经算得上坚壁清野了，入寇辽东肯定是没有收获的，而蓟镇现在兵强马壮，就算是土蛮寇边，恐怕也难以突破边墙，所以内阁的看法还是镇之以静。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理由之外，严嵩和徐阶当然还有自己心中的小算盘，马芳封爵之后，大明的武将势力又有抬头的趋势了，而且朱载坖本人也是喜欢用兵的主，一旦武将势力过于庞大，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杨博守制马上就要结束了，杨博在九边武将中的地位崇高，又深得嘉靖的信任，一旦回朝，携九边武将之威和嘉靖的信重，到时候和内阁唱反调的话，恐怕比之之前的李默和现在的王用宾要难对付数倍，所以两位阁老达成了一致，就是尽可能的不用兵，免得吴家势力借此抬头。

张居正也明白自己老师的意思，但是他更清楚朱载坖现在实力，现在的裕王，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弹劾的小卡拉米了。

在朱载坖的身旁，以朱载坖的讲官和王府官为核心，在中央有李开先这样的九卿大员，在地方汪道昆、唐顺之都是督抚大员，武将勋臣中更是有不少朱载坖的拥趸，直接由朱载坖举荐来的戚继光、李成梁已经官拜总兵副将了，还不要说现在风头最劲的丰州伯马芳，也和朱载坖关系甚好，勋臣方面，临淮侯是裕王的姻亲，铁杆裕王党自不待言，成国公、定国公也和朱载坖关系甚好，甚至厂卫也是倾向于朱载坖的。

在不知不觉中，朱载坖的势力已经并不弱小，足够影响朝局了，所欠缺的只是在中央六部的党羽罢了，不过随着李春芳的迁转和裕王讲官们的考满升迁，朱载坖很快会在这个方面补足缺陷。

所以张居正对于自己的老师的看法，其实是有些非议的。不过张居正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恩师，虽然徐阶对张居正极为器重，视张居正为自己的衣钵传人，但是对于徐阶的很多做法，张居正并不怎么赞同。而且他对于自己这位老师是极为了解的，徐阶此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谋算极深，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不妨再看看。

而此时在裕王府，朱载坖正在查阅厂卫有关王杲的情报，上次上疏嘉靖之后，嘉靖并没有采取行动，朱载坖就知道自己的奏疏肯定又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朱载坖也遣人问过黄锦了，黄锦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是也向朱载坖透露了一些信息，嘉靖本来已经有些意动了，但是被内阁和六部的重臣们给劝阻了。

朱载坖于是准备查阅资料再次上疏嘉靖。无逸殿内，嘉靖正在批阅奏疏，突然问在一旁伺候的黄锦：“黄伴，裕王最近在干什么？”

黄锦说道：“回陛下，裕王殿下最近在查阅有关辽东的一些事情。”

嘉靖闻言笑笑，有关辽东的事情，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王杲呗，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执着了，凡事他要干的，那就是积极谋划，一定要干，他还不明白，即使是皇帝，很多时候也不是真的乾纲独断，嘉靖也要受到很多制约。

嘉靖放下奏疏和朱笔，说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哪有那么多天遂人愿得事情，朕也不见得什么事情都能发出法随，黄伴，此事你还是要去劝劝他。”

黄锦领命来到裕王府，面见朱载坖，朱载坖问道：“黄公公是来传旨的？”

黄锦笑着说道：“殿下，老奴只是和殿下说几句话罢了。殿下，有些事情，现在不好做，等到殿下日后，也许就是迎刃而解的事情，陛下也有难处啊！”

朱载坖明白，这是嘉靖派黄锦来劝朱载坖不要再谈辽东的事情了，嘉靖上次仅仅是和内阁商量了一下此事，随即不少言官就上疏称嘉靖不体恤百姓，朝廷现在当务之急是赈济辽东的灾民，而不是对王杲用兵，把讨伐王杲所用的军粮军饷，用于赈济百姓才是真的，只要辽东百姓得到赈济，王杲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一众言官的奏疏差点没把嘉靖的桌案给淹没了，也就是嘉靖最近修身养性，不想大动干戈，要是放在早两年，午门外的庭杖早就打的飞起了。所以嘉靖特地派黄锦来劝说朱载坖，先将此事暂且放下。

朱载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首先将自己东制西怀的大战略给黄锦说了一遍，随后还解释了自己坚持要对王杲用兵的理由，王杲的反叛，绝不是什么孤立事件，而是有人在试探大明，大明如果不采取雷霆手段，他们就会大规模的反叛、袭扰大明，所以朱载坖还是坚持要马上对王杲用兵。

黄锦当然知道朱载坖不可能这么好劝说的，但是他也没想到朱载坖的谋划如此之大，居然和大明对蒙古的整个战略有关，黄锦作为司礼监掌印，每日跟在嘉靖身边，当然是知道这些厉害的。

黄锦还是说道：“殿下的谋划虽好，但是眼下的朝廷确实是不够宽裕，是不是缓一缓。”

朱载坖听了黄锦的话，不由得微笑，太仓确实是空虚，但是嘉靖的内承运库可是肥得流油，少说三百万两银子是有的，只要嘉靖愿意开内帑，这些都不是事情。

朱载坖于是说道：“黄公公，你先回奏陛下，再说其他事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