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面陈方略于庙堂（五）

朱载坖虽然是打趣，但是现在严世蕃这个小阁老确实是名至实归了。今年以来，由于严嵩的身体确实是大不如前，尤其是精力不济，虽然严嵩也曾经向嘉靖上疏请求致仕，但是嘉靖都没准允，反而是让严世蕃入阁照顾严嵩，代替严嵩拟票，大部分严嵩的拟票现在都是严世蕃在代为书写，可以说很多时候严世蕃在代行严嵩的首辅职权。

而且这是嘉靖默许了的，现在叫严世蕃一声小阁老，确实是不假。

严世蕃赶紧说道：“殿下真是折杀臣了，在殿下面前，哪里有什么小阁老啊。”

朱载坖闻言只是笑笑，说道：“今日乃是请德球饮宴的，不谈他事。”

严世蕃也明白朱载坖的意图，四人一道入席，一番饮宴之后，朱载坖又唤来自己的家班，一道观赏自己家班的演出，当然演出的曲目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朱载坖很清楚，严世蕃此人，极为高傲，自以为自己智谋天下无双，有时候要先敲打一下他。

所以朱载坖这次选的是长生殿埋玉一折，这一折戏其实就是马嵬之变，当然朱载坖可不是给他看杨玉环香消玉殒的，而是给他看杨国忠当年的旧事。

当年权势滔天之时，杨国忠可以说是荣夸帝里，恩连亲畹，兄妹都承天眷。中书独坐揽朝权，看炙手威风赫烜。演毕之后，高拱感叹道：“方其盛时，真可谓国政归吾掌握中，三台八座极尊崇。退朝日晏归私第，无数官僚下风。”

李春芳也说道：“可悲可叹！权势滔天，而又下场凄凉，当年官居右相，秩晋司空。分日月之光华，掌风雷之号令。穷奢极欲，无非行乐及时；纳赌招权，真个回天有力。到如今确实这般下场。”

严世蕃看看两位讲官，这是在敲打他呢。当然，李春芳他们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嵩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一旦严嵩撒手人寰，现在如日中天的严党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面对李春芳和高拱两人的话，严世蕃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虽然现在严党如日中天，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旦严嵩有什么好歹，严世蕃和严家怎么办呢？嘉靖也许会出于和严嵩的关系，暂时保护严家，但是这种庇佑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越来越小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下家。

嘉靖不可能继续信重严世蕃的，因为严世蕃本身并非正途出身，这就决定了他很多时候不能替嘉靖办事，而且以嘉靖的性格，也不可能会允许严家父子两代执掌大权，所以对于严世蕃和严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严嵩去位后，找到一个能够庇荫严世蕃和严家的。

而现在来看，在朝廷之上，能够有这个实力和能力的，也只有朱载坖了。但是严世蕃也很清楚，要想朱载坖以后庇荫严家，严世蕃必须得对朱载坖有用，裕王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李春芳和高拱之所以要出来敲打严世蕃，其实就是希望严世蕃能够主动一下。

严世蕃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当即对朱载坖说道：“殿下若有什么吩咐，还请直接告知下官就是。”

朱载坖说道：“孤想请德球帮个忙，不知道德球能帮这个忙吗？”

严世蕃当即说道：“殿下放心，此事就交给下官便是。”严世蕃当然知道朱载坖现在要干什么事情，对辽东用兵是朱载坖一力主张的，现在嘉靖已经下令要朱载坖到文渊阁向重臣们面陈方略，朱载坖当然希望此事能够通过，毕竟这是朱载坖加强自己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的绝佳机会，严嵩和严世蕃可以利用严党为朱载坖造势。

朱载坖拉着严世蕃的手说道：“德球，孤必不负卿也！”有了朱载坖的保证，严世蕃当然去办了，嘉靖和严嵩都搞定了，现在就剩下徐阶了。

张居正正在徐阶的书房里，徐阶对于张居正今日来访的目的，是洞若观火，他怎么会不知道张居正此来的目的，张居正刚一坐下，徐阶就说道：“叔大的来意，老夫已经知道了，此事老夫一维公议是从。”

徐阶用冠冕堂皇的话将张居正打发了，面对自己的老师，张居正也没有办法，张居正说道：“师相，殿下对此事是极为上心的。”张居正是想提醒徐阶，朱载坖对于此事是极为在乎的，徐阶要是跟朱载坖对着干恐怕会被朱载坖所记恨。

徐阶听了之后，只是轻声笑笑，他对张居正说道：“叔大啊，世间之事，哪有这么简单的？此事为师也是为了裕王好。”

张居正有些无奈，自己这个老师，一向外圆内方，一旦决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更改，面对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徐阶耐心的给张居正解释了自己想法，徐阶当然也知道此事对于朱载坖的重要性，虽然之前朱载坖也做了很多事情，但是那都是在嘉靖的旨意下做的，虽然也是露脸，但是毕竟是奉上谕行事。

而这次是朱载坖第一次在朝廷提出自己的主张和建议，所以对于朱载坖来说极为重要。但是徐阶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以徐阶对嘉靖和严嵩的了解，嘉靖还是会支持朱载坖的，而严嵩也肯定会支持朱载坖，勋臣们自不待言了，若是徐阶再支持朱载坖，那对朱载坖还是徐阶都没有什么好处。

从朱载坖的角度来说，举朝都支持朱载坖，那就是要捧杀他了，尤其是嘉靖这样本来就多疑的人，一旦知道无论是徐阶还是严嵩都支持他，嘉靖难免不起疑心，虽然大明没有开玄武门的事情，但是有比开玄武门更加劲爆的多的事情，比如开洪庆宫（南宫）宫门的事情，所以这样做对朱载坖没有什么好处。

同样的对于徐阶也什么什么好处，严嵩支持朱载坖，并没有什么大事，因为以来严嵩一向以嘉靖的意思为准，二来就是严嵩眼看也没几年活头了，就算是支持朱载坖，也没什么大事，徐阶可以想当首辅的人，要是也这么干，恐怕这个首辅的位置就会离徐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