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二）

送走了胡宗宪之后，朱载坖也要开始自己的布局了。

徐阶通过这次京察在朝廷内外基本上完成了一次大换血，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上的严党都基本被徐阶扫除干净了，大批东南出身还有王门弟子得到了提拔，而朱载坖通过这次京察也发现了自己的短板。

朱载坖太过于依靠自己的讲官团队了，讲官们当然个个都是人精，但是很多时候，基层官员们也很重要，科道御史、州县官员，这些都是朱载坖的短板，正好李春芳担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朱载坖就让李春芳加以发掘庶吉士中的人才，给自己推荐。

同时在外的杨继盛、海瑞等人，朱载坖也去信令他们可以举荐人才。

同时，徐阶也终于可以在朝中一展拳脚了，徐阶上疏嘉靖称：今民运多逋，国储有限。边臣不思节用，岁岁求增。宜稍加裁抑，酌为定数，以绝将来奏请之端。

请求嘉靖下诏整顿九边军务，派遣御史会同督抚等官清理整顿九边军籍，核算军饷，减少冒滥。自从庚戌之变以来，朝廷每年增兵添饷，只求抵御俺答，但是饷银是增加了，但是到底招募了多少士卒，其中精壮之士多少，朝廷从未认真核查过，反正只有遇到战事，九边督抚就向朝廷请求增兵增饷。

现在太仓实在是难以维持了，所以徐阶准备从此处着手，开始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在得到了嘉靖的准允之后，徐阶一面派遣御史到九边各处，会同督抚稽核军饷，一面令户部尚书高耀核算各镇的军饷。

首先被核实的肯定是离京师最近的蓟镇，高耀根据御史会同蓟辽总督唐顺之核实各军人数之后的数据，更定蓟州密云昌平三镇应发本年客兵钱粮之数，蓟州镇银二十七万六千一百二十两、密云十九万七千四百十两、昌平六万四千一百一十八两，比之以往减少了数万两。

同时，徐阶不但整顿九边，还派出御史整顿京营，清理冒滥和占役，稽核军饷、军器，奉徐阶之令巡视京营的工科给事中辛自修巡视完毕之后上疏：请将军器兵仗二局所造盔甲火器俱付巡视衙门及本部官督理。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御史们整顿京营、整顿九边这都算说得过去的事情，可是兵仗局可是内廷衙门，什么时候轮到外廷御史来监察了，兵仗局的掌印太监当即跑到老祖宗黄锦面前哭诉去了，黄锦也觉得这事不妥，御史的手再长，总不能伸进内廷来吧？

但是黄锦知道，这个辛自修可不好惹，也是科道言官中的刺头，从担任御史起就接连弹劾高官，战果辉煌，巡视京营以来，弹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兵部左侍郎郑晓，请求警告顾寰，罢免郑晓，在徐阶的支持下，郑晓在这次京察时被罢免。

若是仅仅弹劾勋臣和大员，辛自修最多算是个狠人罢了，但是辛自修接下来的举动，足以说明他的头铁，他上疏嘉靖，要求剥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的封赠与谥号；因为徐可成由道士进用，郭文英由工匠进用，顾可学、朱隆禧都是凭方士的药丸得以进用。

这可直接是在嘉靖的进去蹦迪了，好在徐阶极力为他辩白，再加上这些人都已死，嘉靖就仅仅是将此申斥罚俸了事，可是辛自修消停了没有两天，这次就又整了个大祸，直接把手伸到内廷来了，黄锦就再好脾气，也不能任由此事再这么下去了。

黄锦很清楚，徐阶不是严嵩，徐阶惯于搞这种温水煮蛙的把戏，这次要是就这么过去了，下次文官们就更加变本加厉，黄锦当即起身，赶往内阁值房。

今日正好是徐阶在西苑值守，黄锦直接找到徐阶，说道：“徐阁老，咱家没得罪你吧？”

徐阶笑着说道：“黄公公这是什么话。”

黄锦笑笑，将辛自修的奏疏拿出来说道：“徐阁老，兵仗局掌造上供御器例不关白，辛自修这是何意？莫不是窥视宫掖？”

黄锦上来就给辛自修整了一个大帽子，徐阶脸色微变，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黄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辛自修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绝无其他的想法。”

黄锦只是冷笑，兵仗局从来都是内廷的衙门，什么时候轮到科道来监察了，今天要监察兵仗局，明天是不是要监察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后天是不是要监察司礼监了，这事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开这个头。

黄锦对徐阶说道：“徐阁老，辛自修狂言乱政，理应重处！”黄锦的要求很简单，不仅要将辛自修的建议驳回，还要重处他，以为后来者戒，虽然本朝的内廷并不强势，黄锦也一向以温和的态度示人，但是谁要是据此以为这位嘉靖的黄伴是什么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在内廷这个吃人的地方杀出来，除了他和嘉靖的主仆情分之外，黄锦的手腕也绝对是一流的，尤其是现在，陆炳去世之后，黄锦就是嘉靖最信任的人，以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绝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徐阶现在也没有任何要退让的意思，徐阶淡淡的说道：“黄公公，委官至该局清查乃军器非御器也，军器亦止欲造完之后付外廷验其中否，与该局事体原不相侵惟。”

徐阶说了半天，虽然是解释了辛自修上疏的意思，但是其表达的意思就是支持辛自修，现在徐阶已经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外有各地督抚的支持，内有科道的拥戴，当然是不怕黄锦这个本就不太强势的内相。

但是徐阶也知道黄锦的能量，转而说道：“黄公公若是觉得此议不妥，老夫可以将此本驳回，但是重处辛自修，着实不行，科道言事，岂能因言而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