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圣谕森严兵戈急（四）

皇甫汸从谭纶的巡抚衙署离开之后，随即前往拙政园，大批士绅们还在拙政园内等待他的回信呢，皇甫汸将谭纶的答复告知了士绅们，一众士绅们都明白了谭纶的意思，现在谭纶根本不愿和士绅们谈，若是想要谭纶罢手，士绅们必须以行动来打动谭纶。

其实士绅们想也不用想，谭纶的条件是什么，就是要他们交出袭击蔡国熙的幕后主使，还要配合朝廷的新政。这两条都是东南士绅们所不能接受的。

刺杀蔡国熙的主使是何人？就是这拙政园的主人，原御史王献臣之子，王献臣是苏州府吴县人，弘治六年进士，初授行人，擢御史，巡按大同，在任上多次向孝宗皇帝请求蠲免大同、延绥等地的赋税，后来因为厂卫的揭发而下狱，后来以永嘉知县致仕，在苏州以大弘寺废地建别墅占地近百亩，号称拙政园。

现在传到他儿子手中，王献臣区区一个御史，官不过七品，位不过知县，在致仕之后，不仅能够有财力在姑苏城内营建百亩的庄园，还能够在苏松等地购置田产数万亩，王献臣这个御史，当得真是一清如水啊！

王献臣死后，现在园子和田产都传到了他儿子手中，王献臣的儿子没有出仕，一旦真的按照朝廷新政，他将会缴纳巨额的赋税，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铤而走险，勾结水匪，行刺蔡国熙。

没想到朝廷揪住此事不放，无论是张居正还是谭纶，都有意借此事在东南掀起大狱，这让士绅们还是极为惊恐的，他们可以煽动士子们闹事，也可以煽动百姓闹事，但是真的造反作乱，面对朝廷的大军，他们还真没有这个本事，自倭寇军兴以来，朝廷在东南的军事实力大为增强，远不是当初的卫所兵能够比拟的。

就凭士绅们手中的家丁，欺负欺负百姓还行，真要是对官军动手，你看俞大猷、刘显等人能不能把他揍得满地找牙。谭纶是很清楚的知道士绅们的弱点，所以率大军屯驻苏州，引而不发，就是要逼迫士绅们作出选择，要么和朝廷翻脸，大战一场，看看能不能干得过朝廷的精兵良将，要么就老老实实服软，接受朝廷的新政。

皇甫汸当然知道谭纶的意思，在这两个问题上，谭纶不准备有任何的妥协，张居正也绝不会和士绅们妥协的，看着这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的拙政园，他不得不感叹，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易主了。

而此时的南京，张居正正在和胡宗宪商量怎么对付这帮士绅，作为和东南士绅们斗智斗勇多年的老运动员了，胡宗宪对于东南士绅们可谓是很了解的，胡宗宪认为张居正和谭纶现在的办法就很好，对付士绅就是要以兵临之，他们就是畏威而不怀德，朝廷力量强大，他们就会臣服于朝廷，朝廷要是显现出败像，他们就会立马翻脸，什么君臣节义，忠贞气节，在他们心里都是狗屁，他们才不信这些呢。

对于胡宗宪的这个判断，张居正也是认可的，就是他们要逼士绅们到什么度，这点张居正有些拿不清楚，张居正不想真的搞出大乱子，那样的话对于张居正来说一样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张居正想要在保证东南稳定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推动朝廷的新政。

胡宗宪听了张居正的想法之后，哈哈大笑，对张居正说道：“张阁老为何如此胆怯？”

在胡宗宪看来，现在张居正手绾兵符，又在朱载坖和内阁的全力支持，就应该竭尽全力的打击东南士绅，现在朝廷的实力远远强于士绅们，就该趁此机会将朝廷的一系列措施贯彻到底，尽可能的削弱士绅们的实力，使他们不敢也不可能在对抗官府，至于可能遇到的反抗，严绍庭是干什么吃的？俞大猷、刘显、汤克宽、卢镗是干什么吃的？

敢反抗就懂加以剿灭，朝廷大义在手，又有官军为后盾，还担心什么东南会不会乱，以胡宗宪的看法，有几个跳出来当那只鸡才是好事，让东南士绅们明白对抗朝廷的后果是什么。

面对胡宗宪的强势，张居正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张居正认为，胡宗宪确实是把好刀，好用，难怪当年严嵩很信任他，张居正作为阁臣，当然是要考虑影响的，如果东南的事情做得太难看，对于日后张居正的升迁是有影响的，张居正的手上不能沾血，而胡宗宪当然没这个顾虑，他又不想当内阁首辅。

所以让胡宗宪当这把刀就很合适，反正筹建海关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差不多了，张居正向朱载坖上密疏，推荐或者胡宗宪担任浙直总督，同时提议重设苏松镇，设置苏松镇总兵。

朱载坖收到张居正的密疏之后，对于张居正的想法洞若观火，张居正想借胡宗宪这把刀来对付东南士绅，好让自己手上不沾血，这很正常，对于地方官员来说，想不沾血石很困难，而且地方官也并不锯片沾血，但是要想当首辅，那双手就得干净，这点张居正很清楚。

所以张居正推荐胡宗宪重任浙直总督，就是将胡宗宪推到前台来，朱载坖在和内阁商量之后，发布上谕，加户部左侍郎兼兵部左侍郎、提督海关衙门胡宗宪右都御史总督浙直等处军务事，再次设立苏松镇，由刘显担任苏松镇总兵官，朱载坖还要求南京锦衣卫设立苏松千户所，专门负责在苏松地区搜集情报，加强朝廷对于苏松的控制。

胡宗宪再次担任浙直总督的消息对于东南士绅们来说是极为震撼的，张居正虽然手腕也很老辣，而且是以内阁辅臣督师南京的，但是死张居正大体还是在官场规则内玩的，胡宗宪可不是这种人，当年胡宗宪总督浙直的时候，就把东南士绅折腾的不轻，后来被东南士绅们想办法扳倒了。

这次胡宗宪再次复职，当然是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