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是我藏在梦境里的一袋幻想 04 稍纵即逝的美丽

家长会风波后，许蓁蓁渐渐开始了解顾辰宇这个人。他有个特别聪明厉害的姐姐，他的父母对他姐姐要求极高，处处限制她，像个没有自由的木偶一样。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姐姐开始反抗，为了摆脱父母，毅然决然的只身一人离家出国。

“姐姐”这个词是顾辰宇的软肋，也是他的魔咒。自从姐姐离开了家，他的父母如同着了魔般变本加厉的控制他，像在姐姐身上失去的所有要在他身上讨回来似的。

他对姐姐的感情很矛盾，又爱又恨。而他姐姐似乎也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想要尽全力弥补这些压力带给他的伤害，却仍无法阻止他内心已经形成的暴戾另一面。

许蓁蓁曾忍不住问过他每次都考第一了，家里人为什么还是不知满足似的向他施压？

他说：“他们喜欢不计一切代价将所有都掌控在手里。”

她清楚记得他回答她这个问题时，那暗淡目光下的笑容，让她觉得陌生又疏离。

有些人可能平时看起来光鲜亮丽，乐观向上，但背后可能承受了很多旁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代价。许蓁蓁看着顾辰宇在班上仍然光彩动人，不受影响的样子，心里既佩服又心疼。

当偶像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许蓁蓁和顾辰宇表面看上去像没什么来往，但私下他们就和从前一样讨论学习。他时不时会在周末约她去图书馆复习，毫无保留的助她一臂之力，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在期末考的时候考得比他好。

当然这些许蓁蓁都没跟唐甜他们说过，直到期末考成绩出来后，许蓁蓁一跃挤进前五名，还被各科老师表扬她是一匹有潜力的黑马，但她知道让她进步最大的功臣是那位稳居第一的顾辰宇。

高垣看着许蓁蓁的成绩捶胸顿足：“我靠，七七，你是不是偷偷在外面开小灶了？还能不能让我好好过年了！”

唐甜一把揽住许蓁蓁，笑眯眯道：“干得漂亮。过年有空出来玩啊，好让我知道高垣是不是真的没法好好过年。”

“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今年要回老家过年，只能开学见了。”许蓁蓁双手合十，一脸抱歉。

唐甜摸了摸她的头，“哎呀，没事，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们可以视频嘛！”

他们几个搬着行李站在校门口等各自的父母来接，只有林泺是自己叫了一台车。而他的车也是最早来的，他把行李箱塞到后备箱，拉开后排的车门，在上车前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许蓁蓁。

许蓁蓁没想到林泺会看过来，两人对视间，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车。

这摸狗头似的摸法是什么情况？把她当狗？

上车后的林泺若有所思的看着刚刚摸过许蓁蓁头顶的手掌，好像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举动。可能是看她一双杏眼圆咕噜的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玻璃珠似的微光，像极了他家养的大狗狗。

许蓁蓁和高垣其实有好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他们觉得乡下没网络，又没地方可去，只能整天窝在老祖屋里，实在太无聊，所以都不愿意回去。

但今年是他们考上高中的第一年春节，老一辈们就要求他们必须一起回老家过年拜祖宗。

凌晨时分，天还是一片漆黑，他们就已出发。五个小时的车程，许蓁蓁时醒时睡，坐得腰酸背痛。

她睡眼朦胧的看向车窗外，瓦蓝的天空云雾缭绕，弯弯曲曲的小路，田野边一栋栋的矮房子都陷入在一片迷雾中，他们的慢慢驶入，像是进入到“绿野仙踪”的童话故事里。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这“仙境”般的照片发到四人组的群聊里，竟发现高垣趁她睡着偷拍了不少她的照片，气得她瞬间清醒，抬手就给了旁边还在睡梦中的人一巴掌。

高垣被许蓁蓁突如其来的巴掌吓醒，他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一脸懵逼道：“怎么了怎么了？到了吗？”

正巧他们的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老祖屋的榕树前，许蓁蓁一本正经的回答：“对，醒醒，已经到了。”

红色瓦砖的老旧房子仍如记忆中的模样，墙角边的绿色青苔和白色野花依旧肆意生长。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意外的让人心旷神怡。

许蓁蓁和高垣帮着大人们将行李都搬进屋内，之后便没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他们俩百般无聊的坐在老祖屋门口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高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蹲在沙地上画着圈圈，“好无聊，我们要不要走去前面那条村看看有没有烟花卖？”

许蓁蓁欣然答应：“行啊，你给钱。”

“......”

他们俩慢悠悠地慢步走到隔着一条街的黄家村，路过一户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房子，许蓁蓁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你以前被狗追的地方吗？不知道他们家的大黄还在不在呢。”说着就想要探头往里看。

高垣被她的话吓得头皮发麻，虽然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跑不动的小胖子了，但怕狗的胆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小。他连忙阻止她勇猛的行为，拽着她卫衣帽子就跑：“别看了，都那么多年了，肯定不在了！赶紧找找有没有烟花卖，这才是重点。”

许蓁蓁瞥了这个胆小鬼一眼，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

黄家村的道路和商铺都整修过，从前难走的黄泥路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随意的路边小摊划分到一个个规整的区域里，每间有店面的铺子也看起来干净又体面。

他们走到最里面才找到以前卖烟花的小店，让他们惊讶的是卖烟花的还是王奶奶。王奶奶也算是他们家的老相识，虽然头发花白，但依然看着身子硬朗也很精神。

他们以为王奶奶年纪大了，不会记得他们了，哪知道一见到他们进门，她就高兴得像个孩子：“是七七和垣垣吧，都长那么大了啊。今年跟着爸妈回来过年吗？”

“是呀，王奶奶。没想到您还开着这店呢，我们以为现在都是王叔继承家业了。”高垣和许蓁蓁亲昵地一人一边挽着王奶奶到椅子前坐下。

许蓁蓁环视了一圈，店里的装潢没有多少改变，烟花的种类也没有城市里那么多，可这里却充满了很多童年回忆。

他们陪着王奶奶聊了好一会后，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烟花，基本每一种都买了一些，完全足够他们玩一晚上。

夜幕降临，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小路上，不远处的一盏盏路灯忽明忽暗。一阵寒风吹得许蓁蓁抱紧双臂，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好了没啊？我快冷死了。”

高垣更是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他颤抖着手在点火，但点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许蓁蓁冻得直哆嗦，想要放弃了：“行不行啊你......”

高垣像是被许蓁蓁的这句话刺激到，咬着牙说：“我警告你，说什么都行，就是绝对不能说男人不行！”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烟花筒的小火苗终于点燃。

与此同时，四人组的群聊发来视频邀请。许蓁蓁很快接起，将镜头向着天空——

五彩斑斓的烟火如同天女散花，曼妙地展开一朵又一朵美不胜收的流苏花瓣，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着稍纵即逝的美丽。

在巨大的声响中，许蓁蓁听到唐甜的一声大喊：“新年快乐！”

她将镜头转回来照着自己和高垣，和手机另一头的林泺和唐甜挥挥手：“新年快乐！”

林泺还是那一副懒洋洋，漠不关心的样子，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挂掉视频通话后，林泺默默翻看着手机刚刚偷偷截的几张图，图片里许蓁蓁双眼湿润，小巧的鼻子被冻得有些发红，整张脸缩在软绵绵的灰色围巾里，像一只楚楚动人的小白兔。

突然他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地凑近，“这女孩子看着有点眼熟呀......”

林泺反应极快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难得有了一丝慌乱，他看向凭空出现的自家母亲大人，没好气的说：“你为什么进来不敲门？”

“我敲了啊。”林母一脸无辜的把手里尚温热的牛奶放到他面前，故意说道，“而且我还敲了好几次呢，是你看得太专注完全没留意到。”

难得有假期想要关心一下儿子却被他无情赶出房间的林母丝毫没有伤心之意，甚至还兴奋不已的和正在看夜间新闻的林父分享自己刚刚发现的小秘密：“老林，告诉你新年的一大喜事，你儿子林泺开窍了！”

“哦？”林父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他终于决定要继承我的衣钵，以后学法律了吗？”

林母愣了一下，瞬间被林父带偏，摆摆手：“不可能，他将来肯定会念新闻。”

结果话题就从林泺开窍变成了林泺以后应该学什么专业，双方如同参加辩论赛的选手，巧舌如簧，滔滔不绝，似有一番今天不定下胜负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林泺对自己这对能说会道的父母的日常争论已习以为常，他们平时视工作如生命，很少会关心他的真实想法，都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会选择跟他们一样的道路。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流光溢彩，橙明的灯光下，道路被照得亮堂。即使是深夜，马路上仍旧车水马龙。

他拿起手机解锁，看着屏幕中的照片，竟然产生了想要快点开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