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走or留下

思来想去，李善仁还是觉得爱丽丝去孤儿院比跟着他有前途，他不能耽误了人家。

于是乎，李善仁开始发挥他文科生的强大游说能力，对着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思想工作，直到爱丽丝极度不情不愿地答应他后，才缓缓收功。

“所以，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孤儿院，你要不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去修道院，但是如果你自己偷偷走了话，那我也不会再管你，明白了吗？”李善仁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是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像是今天中午一样，爱丽丝不告而别，让他的一番好心被浪费。

爱丽丝乖巧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似乎是认命了。

“咕~咕~”

忽然，某人的饥饿信号轻轻响起。

李善仁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距离中午吃的那个奶油果，已经过去挺久了，虽然那个奶油果还挺大，但现在应该被消化得差不多了。

不过，那两声叫唤绝对不是李善仁的肚子发出来的，所以就只有......

“你饿了？”李善仁望着一脸无辜看着他的爱丽丝。

“也......也不是很饿。”爱丽丝说道。

怎么可能不饿？

李善仁估摸着从早上到现在，爱丽丝可能一口吃的都没进肚，甚至连水都没喝多少。

看她的嘴唇，虽然表面看起来依旧很粉嫩，但实际上已经结了一块块干皮，紧紧地贴在上面，像是缺水干枯的蔷薇花。

“你先站起来，在旁边待一会。”

在李善仁的示意下，爱丽丝小心翼翼地起身，捏着裙摆，安静地站在一旁，随后她便看着李善仁半趴在铺盖上，对着砖墙摸索了一阵，然后竟抽出一块块松动的红石砖，拿出一只圆滚滚的奶油果。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进你嘴里。”李善仁将砖石重新塞好，握着奶油果感叹道，他想起来自己今天早上藏果子的部分初衷。

“坐下吧，可能有点脏，你就算介意我也没办法了，凑合一下吧。”

李善仁用破旧衣服内侧还算干净的部分擦了擦奶油果的表面，随后把它递给已经重新坐在铺盖上的爱丽丝。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把奶油果接过，只咬了一小口，润了润嘴唇，然后又双手把奶油果递了回来。

“什么意思？让我吃？”李善仁先是一愣，随后他挥了挥手，“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可爱丽丝坚持把咬了一口的奶油果递给李善仁。

见到小女孩倔强的样子，李善仁有些哑然，他无奈地笑了笑，“行吧行吧。”

接过奶油果，咬了一小口，然后又塞给了爱丽丝。

“一人一口，行了吧。”李善仁说道。

爱丽丝用力地点点头，捧着奶油果咬了一口，又递回给李善仁。

李善仁吃了一小口后，又还给爱丽丝。

就这样，一大一小慢慢地将一颗四个拳头大小的奶油果消灭殆尽，只留下果梗和一枚果核。

李善仁照旧把果核收了起来，他每次吃完水果都尽量会把种子留下，因为他的脑海中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也许那些种子能重新变成一棵棵茂盛的果树，到时候摆烂达人就可以靠着果树躺平度日了。

当然，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如果种树能有这么轻松，那人人都去干果农了，李善仁这些念头无非就是想“无心插柳”，碰碰运气，反正种不出来，他也不亏。

万一真成了，对他来说，那就是无本万利的血赚。

对于一个三天饿九顿的流浪汉来说，晚上的饭后活动只有一个——睡觉。

按照李善仁的说法，这样可以有效降低身体基础代谢，达到一份食物能抗两天饿的优良效果，堪称躺平人最具性价比的活动方式。

“对了，你膝盖还有没有事？”

准备躺下前，李善仁忽然想起来爱丽丝之前摔了一跤，看她那时的动作，似乎受了伤，如果伤得重，就得赶紧处理一下，免得伤口恶化。

在这个生活水平跟中世纪差不多的世界，要是伤口感染，死亡的概率会很大，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无家可归，且请不起医师的人来说。

爱丽丝略微拉起裙摆，露出光洁似白玉的小腿，只是膝盖那里有点擦伤，渗出点点血液，还沾了些许沙石。

“还好只是一点擦伤而已，用水清洗一下就好了。”

李善仁从铺盖角落里翻出一个水袋，说是水袋，其实就是一个不漏水的皮袋子，用绳子将袋口简单地绑起来了而已。

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储水物品了，其他流浪汉都未必有呢。

李善仁让爱丽丝坐出来一点，以免弄湿了铺盖，随后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清水倒在伤口上。

“可能有点疼，忍住，别用手去碰。”

他一边叮嘱着，一边用清水冲刷着伤口，细心地将上面的泥沙清洗干净。

这点伤口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对于还未开始发育的小朋友来说，可能就有点难以忍耐了。

爱丽丝倒是坚强，只是皱着小脸，没有吭声，默默地看着李善仁给她清洗。

很快，李善仁就把那处擦伤给洗干净了，除了部分泥沙过于顽固，不得不上手清理，其他基本靠水冲，用了半袋子水，有点心疼，虽然还可以去城里的公共蓄水池重新装，但对于一个懒人来说，要多跑一趟蓄水池也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情。

“要喝吗？”

李善仁把水袋递向爱丽丝，爱丽丝摇了摇头，李某人只好自己喝了一口。

这时，爱丽丝看着李善仁的手臂，似乎发现了什么，她伸出娇小的食指，轻轻地碰了碰胳膊上的一块淤青。

“哎呦，别碰。”

正把水袋放回铺盖的李善仁被触及了伤势，瞬间手臂上传来一阵尖刺感。

爱丽丝抬头看向李善仁，碧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询问。

“被人打了一顿而已，我小时候就习惯了，没什么大碍。”

李善仁轻描淡写地说，随后他往铺盖后方坐了坐，侧着身子，往下躺。

可能是要扭动筋骨的缘故，挨了打的他只能龇牙咧嘴地躺下，浑身上下好不酸爽，每根筋骨都像是疯狂奔跑了一千米后的大腿肌肉一样。

“我得睡了，你随意。”李善仁吸着凉气说。

当彻底躺下的那一刻，他才感到些许轻松。

刚一合眼，没过多久，发散着类似蓝莓味香气的小小身躯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李善仁一睁眼，见到爱丽丝正背对着他侧躺，银灰色的卷发像是软绵绵的云朵般垂落。

“别靠我太近呀，我都三天没洗过澡了，身上一股子味道，万一给你染了去，明天去孤儿院时，人家因为这个不愿意要你怎么办？”李善仁劝道。

可听了这话，爱丽丝反而继续往他怀里靠了靠。

得，这小姑娘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李善仁有些无奈，只好不再说什么，微微闭上了眼睛，把头脑放空，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以免这个夜晚太过难熬。

这条巷子尽管前后左右都有墙挡风，但终归不是室内，深夜降温的时候，还是挺冷的。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清晨，铺盖上方延伸出的屋檐边缘，一滴透明的露珠悄然凝结，在微风中摇摇晃晃，最终脱离了束缚，急急地落下。

“哒......”

睡梦中的李善仁颤动了下眼皮，悠悠转醒，他并不是被那滴露珠给唤醒的，而是......到时间了。

鼻翼传来些许类似蓝莓味的淡淡清香，还有些痒痒的感觉。

李善仁微微睁大眼睛，这时，他才发现，爱丽丝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和他紧紧靠在一起，双手不安分地抓着他的衣服，银灰色的卷发抵在他下巴，而自己的左手下意识地环抱住了这个孩子。

“看来昨晚挺冷啊......”

李善仁小声嘀咕道，能睡成这样，大概率是小爱丽丝昨晚冷着了，在潜意识的指引下，紧紧靠住李善仁这个体温更为恒定，产生热量更多的小暖炉。

这样的情况更加坚定了李善仁要将爱丽丝送走的决心，跟他留在这里，这个小女孩会死的。

只是一晚风寒，爱丽丝都很难忍受，若是等到冬季，别说是爱丽丝，李善仁都大概率会成为路边的一具冻死骨。

他轻轻地把爱丽丝的手拿下，然后擦了擦脸，抹去露珠粉身碎骨后留下的痕迹，接着小心翼翼地起身，越过爱丽丝的小小身躯。

站在巷道里，李善仁想了想，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过身蹲下，将铺盖微微掀起一点，给小姑娘盖上，再把铺盖角落的水袋拿上，随后才满意离去。

跨过阳光与阴影的交界，走出略显阴沉的巷口，又是新的一天。

李善仁站在阳光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如同植物一样吸收其中蕴含的能量一般。

“又是难熬的一天哟......”

除了西北风啥都没吸到的他一脸颓废地叹气，接着右转，往教堂方向走去。

昨天没有布施，今天大概，可能，或许......会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