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领导谈话

崔宇峰能有什么想法？自从在梅山林场收留白如雪，阴差阳错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回顾自己这一段日子的心理历程。只是机械地听从老上级的安排，带着部队服从命令的思维惯性，最后成了特战小队的成员。这其中，白如雪是一副黏糊糊的催化剂……

崔宇峰干巴巴地说：“没啥想法，去就去吧。”

滕书铭笑笑，这是个老实人。

“我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很危险，你对组织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

“万一牺牲或者致残呢？”滕书铭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沉默了两秒： “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滕书铭差点儿笑出声了。只会干活儿，想法还少，这是个好兵！

滕书铭往沙发上靠了一靠，这黑小伙儿思想单纯得不像话，和那个精灵古怪的白如雪有着天壤之别。他决定探究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精神世界。

滕书铭盯着崔宇峰：“小崔，你是怎么理解警察这份职业的？”滕书铭有些想不通，你还是个事业编呢，给你个机会表达一下诉求都不晓得抓住机会，这傻小子。

崔宇峰也纳闷儿，这是思想汇报么？滕总问的这个问题入警誓词上都写着呢，难道领导是想听听自己的心声？

崔宇峰说：“在我的理解，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就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崔宇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其实，干任何工作都一样。”

滕书铭提高了嗓门：“警察和普通老百姓的区别是什么？”

崔宇峰毫不犹豫地回答：“忠诚！忠诚于公平正义，可以为事业随时献出生命！”

我的天呐！这简直是一个标本式的模范警察。这种场面上的套话从眼前这个小伙儿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直白，那么果决干脆。仿佛他生而为军人，骨子里浸淫着这种大义凛然的特质……滕书铭心里头微微一颤，从眼前这小伙儿身上，他看到了30年前的自己，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滕书铭眼里满是慈祥。

滕书铭递给崔宇峰一支烟。

“滕总，不会。”

滕书铭点点头：“完美！小崔，我要和你谈点儿东西，我个人的人生体会和一些工作心得。”

崔宇峰认认真真听着。

“做人，不能太追求完美，有点小缺憾才好。其实略有缺憾才是一种完美。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辩证关系吧……”滕书铭琢磨着给崔宇峰一点儿提示。

崔宇峰说：“滕总，我学历不高。没正经读过大学，英语也不好。”见滕书铭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崔宇峰进一步解释：“我们那镇上高中教学水平不行，一年才考几个本科。我考了个专科不想上直接当兵去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性格太近乎于完美了，不好。”滕书铭想了想，干脆地道，“你得坏一点，得变坏一点点。”

崔宇峰一呆，怎么领导还有这种教诲？这和他从小接受的家教和部队熏陶有点不一样。

崔宇峰眨巴着眼珠子，怎样才能变坏一点点呢？

滕书铭开始循循善诱：“小崔啊，这是人性。我们人呐，都有七情六欲，天生从娘胎里就带来一些毛病，贪财好色，懂得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性。只有刻意修行或者信仰坚定的人才有着严格的自律，普通人很难做到。”

滕书铭眯着眼仿佛在回忆往事：“说起来很有意思。当年国共内斗，国民党甄别**人很容易，就抓住我们的人一个优点，不贪不占不赌不嫖，廉洁自律……基本一查一个准。你看看，优点变成了弱点……”

崔宇峰好像有点明白了，滕总这是说自己太单纯。

滕书铭又把烟递了过来：“抽！”

崔宇峰只好把烟接过，滕书铭“吧嗒”打火机点上，崔宇峰轻轻地喷出一股烟……

滕书铭满意地点点头：“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受过训练的人都干得出来。但是干我们这一行不一样，必须把自己隐藏在普通人群中，让人不易察觉。所以，性格、喜好必须和角色相符，和所处的环境相符，这样才具备执行任务的基本条件……”

“我知道的滕总，我受过侦察训练。”崔宇峰大概理解滕书铭的意思了。

滕书铭摇摇头：“部队的东西不够深刻，你得再做出一些改变。军事侦察和这个……刑事侦查是有着区别的。”滕书铭想了想，眼下只能用“刑事侦查”这个词儿比较合适。

崔宇峰有些困惑：“怎么改变滕总？”

滕书铭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崔宇峰：“这份资料记载的是哈扎拉人的风俗习惯和民族特性，你拿回去看看，好好体会体会。”

“哈扎拉人是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据说是中国人的后裔。他们历史上饱受普什图人的欺凌和羞辱，所以，哈扎拉人忠诚可靠，性格坚忍，眦睚必报……”

崔宇峰想了想，这个，我也是呀。只是没那么小气而已了。

“总之，你的气质和行为要做出一些改变，不能太……老实。”滕书铭拍拍崔宇峰的肩膀，“我一时间也说不了许多，你以后慢慢琢磨。我会随时给你一些建议。”

最后，滕书铭正色道：“我这番谈话的目的在于提示你，你必须适应一个纯粹的军事人员向一个情报人员的身份转换，就从这次任务开始。”

崔宇峰捏着一份资料，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地从滕书铭的房间出来。

……

滕书铭和白如雪谈话氛围大不一样。

一老一少都在吹牛，白如雪的话比滕书铭还多。两人聊的都是吃喝玩乐的废话，包括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伦敦的牛津街、荷兰的水上阿姆斯特丹，印度的贫民窟，南非的太阳城、迪拜的金帆酒店……白如雪跑的地方不少，但是相比滕书铭却是相形见拙。

白如雪说：“滕总，你去过多少国家？怎么懂那么多？”

滕书铭说：“除了南极和北极没去过，该去的我都去过了。”滕书铭特意补充一句，“公费旅游，还有补贴，不用自己掏钱的。”

白如雪很羡慕：“干你这行真好，那么多玩的机会。”

滕书铭对于白如雪要在五塘村建别墅的想法嗤之以鼻。滕书铭说：“你真是不懂得玩，在三华县那么偏远的乡下建房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白如雪争辩道：“那地方风景好空气好，远离城市，安静得很。”

“那也算安静？”滕书铭抽着烟，“有太平洋小岛安静吗？”

“南太平洋斐济、斯里兰卡这些国家知道吗？他们卖岛屿，几百万就能买一座小岛，便宜点的百把万人民币。在那些地方做个岛主比你在五塘村做地主岂不是有趣得多？”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滕总，你这个想法真是好，我怎么没想到呢？”

滕书铭说：“你没想到的多呢。我若是你，即便不做岛主，也可以去孟加拉老挝泰国那边去买地买房子隐居，也比五塘村好玩。”

“那些地方穷得掉渣，有什么好玩的？”白如雪看不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穷地方不耽搁富人享受啊，物价便宜钱耐用。有不少富豪定居的。”滕书铭说，“那些地方雇个保姆一个月才几百块人民币。我若是你，我弄个别墅一口气雇四个五个保姆伺候。”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自己啥都不用干。连上洗手间擦屁股都是专人伺候。那种日子……五塘村怕是没那条件吧？”

白如雪无限神往：“滕总你说得对，我这人吧，还真是让人伺候习惯了。”

想了想，白如雪说：“滕总，要办成这些事恐怕得拉上不少关系吧？普通人哪里随便办得到？”

滕书铭斜了白如雪一眼：“你是在和我说这个么？”

白如雪登时醍醐灌顶：“哟，我还真把您给忘了。哈哈。”

滕书铭说：“我们这也是随便聊聊天，不作数的。你哪天真的有这个打算再说吧。”

白如雪说：“我现在就有这个打算啊！我有钱啊！”

滕书铭说：“看看，都扯哪儿去了。扯了半天都忘了谈正事儿。哎哎，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了。”

滕书铭清清嗓子：“晚上八点叫上老莫，我们商讨一下这一次的行程规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