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步步为营（6）

离开那两名骑士，梅莉立刻就拉下罩袍遮住脸，急匆匆地在小巷里穿行。

夜色愈发黑了，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等她来到城墙前时，城门已经紧闭。

在夜色中，她张开了巨大的双翼，一路腾向了天空。在夜色的隐藏下，城墙上的士兵只感到风忽地变大了许多。还不等他们察觉异常，梅莉就已经远离了城墙，向着挂在天际的月亮一路飞去。

按艾拉的计划，不管库尔的生命还留下多少，只要梅莉跑过去将它除掉，就能立刻让阿基坦公爵的一整个派系消失无踪。

在克罗狄斯已经喝下药水的如今，距离完全的胜利，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步。

库尔，这位曾被苏美尔人信奉的冥府之神，虽然被分类为“龙”，但其形象却和梅莉、德拉古埃这种有着狮的身体、鸟的羽翼、蜥蜴的尾巴、鱼的鳞片的通常意义上的龙截然不同。它并非梅莉的同类，因此梅莉对其也并不抱着怜悯——它既然站在阿基坦公爵的这一方，那么它就是梅莉的敌人！

山川河流迅速地从梅莉的身下掠过，梅莉的身体也在飞行中逐渐变形，从翅膀到背部、从躯干到肢体，它的全身都在迅速变化为龙的形态，它掠过一处处的城堡和庄园，就像一朵巨大的乌云在大地之上投下阴影。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否杀了库尔这一件事。她能感受到库尔的衰弱。它曾被敌先知所伤，距今已经有两千一百多年——它以龙那强悍的生命力恢复了两千一百多年，至今却依旧是重伤累累。别说梅莉自己动手，就算是让她的妹妹库尔谢德拉过来，也足以应付现在的库尔。

高空的寒气在梅莉的身上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又在它一次次的挥动翅膀中被抖落。它丝毫不感觉寒冷，龙的血正如岩浆般在它的体内奔流——而且，一想到杀掉库尔就能同时解决掉克罗狄斯，这些鲜血就兴奋地不住沸腾！

她进一步地延展翅膀，追逐着远处的月光而去

月光却忽地如水中的泡影一样散成了碎片。

梅莉一个急停，拍着翅膀滞留在了空中。她看到那些碎片重新凝结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月亮，阻挡在了她的前方。

而她的周身，已被二十九个不同月相的月亮所怀绕！

在那唯一看不到月亮的“朔月”的方位里，传来了令梅莉震颤不已的、恐怖的笑声：

“又见面了，尼德霍格。”

梅莉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昂那巨龙的头颅，对着天空一声长啸，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壮：“克罗狄斯！”

“是，我在这里呢。”

一个旋涡出现在天空之中，搅得黑夜如河水般汹涌奔流，在那旋涡的中心，逐渐凝结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克罗狄斯.托勒密。

他依旧拿着他的手杖，穿着它的托加长袍。距阿兹特兰的那一场恶斗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形象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时间对他而言就像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从来就未曾流淌。

“我早就察觉到了你的魔力——就在几个月前，当骑士王以调研亚伯拉罕教会的名义，来拜访巴黎的时候。”

他说着令梅莉恐惧万分的话语。

“这些年，你是学会了很多躲避我们的追捕的方法。可是，我们对你的了解也在逐渐地加深。你该庆幸现在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是我。如果换成十字派的那个年轻使徒，以他对魔力的敏锐程度，你早就被揪出来了。”

他用手杖敲击着一无所有的天空，若无其事地从梅莉的身前走过。

“我一直在等着你现形。你跑不了，你也躲不掉。这个时代，是人的时代。如你这种驳理之物，不该继续留存于世。”

“在比武大会的那一天，你第一次现形，可惜，我对剑之一族的剑术评估不足，没能当场把你拿下。”

“可我想不明白，这么让你死里逃生了一回，你——为什么还敢继续留在这里？”

克罗狄斯停了下来，用阴森的目光扫向了梅莉：

“尼德霍格，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了？”

克罗狄斯开始一步一步地朝着梅莉逼近，每往前走一步，脸色就变得更差一分：

“骑士王来和阿勒曼尼联邦结盟，说要改信亚伯拉罕教会，我想应该也不是真心的吧？”

“但是，我同样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神子的复活、剑之一族的剑术、那奇怪的药水、还有你们现在的计划，自从返回这块大陆后，我不明白的事情好像就变得越来越多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明白，就去问。”

克罗狄斯来到了梅莉的跟前。梅莉此时正保持着巨龙的形态，与之相比，克罗狄斯的身体小的就像是一只虫子。可当他对着梅莉的喉头举起拐杖时，所释放出的那股威压，反让人觉得梅莉才是蚂蚁。

“首先，回答我，那瓶药水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阿基坦公爵没有说谎，那的确是炼金的药剂，而炼金术是人特有的学科。可为什么，我从中感受到的力量，却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你们的？”

“Fiik Lo Sah（幻灵虚化）！”

梅莉紧急地用魔法隐匿了身形。她不能在这里被克罗狄斯给缠上，不然，没人去杀库尔，他们辛辛苦苦筹备的这一系列计划，就都会化为泡影！

“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

克罗狄斯一声怒喝，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就一下子有了重量。在一声痛苦的哀嚎声中，梅莉的身躯被从天空重重地压到了地上

克罗狄斯顶着那无边无际的银河，从天空缓缓地落下。

“我再问一遍。”他俯视着梅莉，眼神中不带任何的怜悯，“你们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Fiik Lo……！”

梅莉的第二个吼声还没完成，就变成一声凄厉的哀嚎。覆盖她身体的鳞片开始一片片的崩裂，从中迸溅出了大量的鲜血。

“看来你是不愿意回答了。”

克罗狄斯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

“之前只是役使你们的灵体，还是太过温柔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接下来的攻击，可就不仅仅局限在精神的层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