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场关于垃圾桶的传教

可能是顺路，也可能是星压根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星和老尼尔决定一起走。

走这么一趟可以说是给老尼尔开了眼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活力的姑娘。在她面前罗珊简直就是一个乖乖女。

这一路上，星会时不时去翻一下垃圾桶，又会走着走着突然去跟路灯对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老尼尔也是逐渐的理解了星的脑回路。

只要有光打在什么东西上，产生了反光，那么在星看来就是有了“可交互选项”。甚至有时候没有光，星也会认定某个东西“可交互”。

老尼尔不知道什么是“可交互选项”，但大致能理解，大概率就是可以“交流”、“互动”的意思吧？

虽然老尼尔不太理解为什么星甚至可以跟路边的石头互动半天，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跟星待在一块很惬意。

果然人老了就会喜欢跟有活力的小辈待在一起，这会让他们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的依旧是血液而不是迟暮的烂泥。

老尼尔突然很好奇，好奇在这孩子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窥秘人总是会对新奇的事物感兴趣。

他叫住了星，并询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垃圾桶。

星显得很是兴奋，像是个要将朋友介绍给长辈的孩子。

她拉着老尼尔来到路边，在垃圾桶中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在星看来最合适的让老尼尔亲自观察。

“刚入门的新手可以先从这种较为干净的垃圾桶入手。”星教的很认真。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要教会老尼尔怎么赏玩垃圾桶。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垃圾桶，普通到路边随处可见。平平无奇，毫无特色。它的里面甚至没有垃圾，因为它太常见了，常见到满大街都是，连垃圾都分不到它身上。

“你看到了什么？”星问。

老尼尔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我看到，这个垃圾桶上有很多铁锈，它应该用了很久。”

“它是个老人。”星肯定了老尼尔的话，她的眼睛中充满了鼓励，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它很干净？我的意思是相比其他的垃圾桶，它的里面没有垃圾。”老尼尔尝试着用星的思维去理解，“这应该是它的优点？对吗？”

“不对！”星立刻反驳，“没有垃圾的垃圾桶就像没有钱的人。”

“嗯……所以它是个又老又穷的垃圾桶……”老尼尔说着。

它毫无特色，就像自己一样，一把年纪了也才到序列九。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个垃圾桶跟自己有点般配。

他试探着伸出手，入手冰凉。

他发现，不只是内部干净，它的外表同样干净。就像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

这是个毫无价值的东西，但它毫无价值的样子却是那样美丽。就像是一位穿着打着补丁但衣着得体的绅士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天生的垃圾，永远都要相信自己。

或许它有一个梦想，就是让城市中再无垃圾。这是个艰难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原来如此，他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也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吗？”

他感受到了这个垃圾桶的尊严，很难想象垃圾桶为什么会有尊严。不过它的尊严真的相当沉重。

他的生活烦恼着、幸福着。他的命运从未公平。

可偏偏希望无价。

他有些理解了，理解了垃圾桶，理解了星。

他摸着垃圾桶，感受着它的外表。他发现垃圾桶似乎变了，变得不再锈迹斑斑，变得平整了许多。

入手的手感也不再冰冷、粗糙。它变得温暖、变得光滑、变得细腻。

“你也变得年轻了啊，是因为内心的坚守吗？”老尼尔小声对垃圾桶发出询问。“即便你的理想不可能实现，你也不会放弃对吗？

垃圾桶没有回答老尼尔。这种毋庸置疑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反射着阳光，太阳快要落下了，但它依旧屹立不倒。在没有完成它的理想前，它不会放弃。

老尼尔站起身，摘下帽子微微致意。表示着自己的尊重。

“人一但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啊。”星在老尼尔身后感叹。

老尼尔退后两步，重新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不一样了。他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有趣，路边的各种物件上都闪着光，它们相互间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交流，他想要参与进去或许还要再花一点时间。

“谢谢你。”老尼尔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也获得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挚友。

他又转头看向星：“也谢谢你。”

星微笑的注视着老尼尔：“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当然。”

星不知从何出取出一把竖琴，像个吟游诗人一样，边弹奏边讲述着：“我要讲的故事开始于太古，那时众神还行走于大地。垃圾之王自天空落下，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

第二天清晨，监督着梅丽莎上了公共马车，克莱恩和班森于街口分别，各自抵达了公司。

他不得不亲眼看着梅丽莎交出足够的钱，否则他感觉梅丽莎会少交一些半路下车。

但如果交了足够的钱，即便是梅丽莎也不好意思去找售票员要回来。

克莱恩刚跨入大门，就看见老尼尔与罗珊在接待台那里闲聊，前者依旧是一身古典的黑色长袍，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后者则换了套嫩黄色的轻便长裙。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老尼尔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感觉他更自信、更年轻了些。

他听到老尼尔在跟罗珊讲故事：“垃圾桶寻求着自己的答案，却无法理解尘世的芜杂。桶之歌者奏响琴弦，垃圾之琴为它一一解答……”

“早上好，尼尔先生，罗珊小姐。“克莱恩脱帽行礼道。

老尼尔看了克莱恩一眼:“上午好，昨晚没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声音吧?”

“没有，我睡得很好。“克莱恩对此也颇感奇怪。他记得老尼尔说过应该会经常听到才对。

他只能归结于自己灵感还不够高.

“哈哈，不用在意，其实没那么容易听的。“老尼尔指着隔断道，“去武器库那里，今天上午继续我们的神秘学课程。

老尼尔差点忘了，他会经常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只是因为他向隐秘贤者祈祷了。克莱恩可没有。

克莱恩点了点头，跟着老尼尔走下楼梯，进入地底，来到武器库，替换了昨晚值夜的布莱特。

“今天需要学什么?”克莱恩好奇问道。

老尼尔长长地嗯了一声道:“一些复杂的、基础的知识，不过在此之前，先教你一个有趣的技巧。”

他指了指手腕上缠绕的银制链条，而链条顶端垂着一个银色的小垃圾桶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