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距离

两个人时远时近的距离在爱人心底筑起一道墙，好像很熟悉却又很陌生，随时可能互不联系，了无音讯。

“陆黎，你今天不用送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走出饭馆不到十分钟，谢楠突然自顾自的说。

“不行，很晚了。”陆黎不同意。

“真的不用了，人还很多。”谢楠下意识的玩弄自己手上的饰品。

“至少我送你上车。”谢楠饰品的反光让陆黎觉得刺眼，他还记得之前送过谢楠一颗玛瑙戒指，纯粹藏民的风格，谢楠 从来未佩戴过，以前陆黎以为谢楠不喜欢，现在看来她只是不喜欢他送的戒指。

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哽咽在喉头，几个小时前的亲密和温馨显得遥远，眼前的人显得陌生，陆黎原本伸出的手握成拳头。

谢楠呆呆的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没有注意到附近有让她过敏的柳絮。夜里城市的霓虹和有棱角的建筑让她感受到熟悉，这里的规则和环境让她觉得安全，她轻轻的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她不想见到的那些人也生活在让她留恋无比这里，她犹豫着是要再逃一次吗？谢楠的呼吸短促之际，偶遇到给院长送完资料出来的秦楠。

谢楠的背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貌似这个背影才是他送资料的目的。

“谢楠，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咦！你脸色很苍白。”作为医生秦楠毫不避嫌的伸手去扶谢楠，接触到手腕发现谢楠忽冷忽热，从胸口起伏的情况来看谢楠明显的有呼吸短促情况，习惯性的探了谢楠的额头发现冷汗淋漓。秦楠立刻打横抱起谢楠往外里走。

狗血的凑巧，陆黎只看到了秦楠打横抱起谢楠的模样。他没有追得上秦楠的步伐，或许在他心底的不确定和怀疑让他没有了追寻答案的勇气。

陆黎受了极大的刺激，恍恍惚惚回到了出租屋，谢楠在自己眼前被别人抱走。谢楠的妈妈曾冷淡而疏远的说：

“谢楠并不需要你，我在这里，楠楠的未来我已经有了安排。请你适时离开。”

“阿姨，你相信我，我能够照顾好谢楠的！”发自心底的呼唤显得虚弱渺小，如废弃纸片吹散在风里。

陆黎看到出租屋的环境，木质扶手上挤满的灰层，扶手下方满是铁锈和蛛网有着和大城市不相符的落魄，楼梯转角的阴暗处堆放着破旧木质家具，阴影里藏着阴雨天留下的霉斑痕迹，陆黎第一次有了厌恶到想吐的冲动，他生活的这里就像是城市里的阴暗面，明明是同一条路，下午和谢楠一起走的时候还阳光明媚，此刻又如此破败不堪。他感觉左腿内侧的肌肉痉挛，憋住气努力回到自己的出租房。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凄惨，大床上还乱作一团的被子，陆黎似乎还能闻到谢楠香甜的气息，温存的感觉还那么清晰，忽然这个刚成为男人的血气方刚的藏族小伙就红了眼眶。

陆黎联系不上谢楠，手机没人接，谢楠也没去上班，家里的门铃也没人应答。谢楠就像是雨后的彩虹，灿烂了陆黎的天空，在最美的时刻突然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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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以后，陆黎接到谢楠妈妈的电话。

“陆黎，你出来一下，我们谈一谈。”

“好的，阿姨。”

“今晚八点，银杏路咖啡屋。”

“好。”

“嘟嘟嘟……”

陆黎感受到有大事要发生，他其实并不清楚怎么面对，他只知道不能逃，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谢楠，这次突然发现他这些年来对谢楠了解得很少。

从来谢楠没有正式的带他见过父母。

从来谢楠的同学聚会自己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从来谢楠没有谈起过家里的情况。

从来谢楠没有仔细谈论过从前。

精心维护了快七年的感情好像建立在虚无的浮萍上，一个月来谢楠的失踪，他几乎崩溃，原来他和谢楠之间有这么遥不可及的距离，他所有情感输出的线路断掉，他的世界陡然轰塌，伤到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陆黎：“李医师，今天有事，麻烦你值班。”

李医生：“哎呀，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呢。”

陆黎：“李医生，我是否能给老板打电话申请提前关门。”

李医生：“你这小伙子咋了呀？”

陆黎：“确实有急事。”

李医生：“不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今天要慌着去哄吧，生活不能耽误工作。”

“是私事，很重要。”陆黎露出了难有的坚定。

李医生是一个胖胖的男医生，年过三十，知道陆黎进宠物医院是有人招呼，对陆黎没有好感，对于陆黎长期帮他值班已成习惯，而且一直眼红陆黎年级轻轻就有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友时不时来接下班、陪值班。这一个月突然看到陆黎落单，刚开始有点快意的复仇，后来看到这个一直踏实小伙子一天天颓废、黯淡又心生不忍。终于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提醒了陆黎。

“好吧，我帮你值班。生病了就得治，怕的是你不愿意面对自己生病的现实。”

“谢谢。”陆黎没有心思感谢李医生的语重心长，一心想着谢楠、谢楠。

这是一家风格异常的咖啡屋，至少不同于陆黎在各种影视作品中的联想。

谢楠妈妈提前等在一个转角，还有上次抱走谢楠的陌生男士。

“阿姨！”陆黎礼貌的招呼。

谢楠妈妈露出了难得的大量神色，用左手给陆黎打了个请坐的手势。

“你好，我是秦楠。”陌生男子主动的自我介绍。

“你好。”陆黎感受到自己的声音里藏不住苦涩，他认出这是那天抱走谢楠的男人。

“喝点什么？”

“不用了。”陆黎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急。

“谢楠因为严重的过敏一直在住院治疗，我们没有来得及告知你，很抱歉。”风度翩翩的言谈似乎一下子昭告出他和谢楠才是一家人。

“她在哪？”陆黎几乎打断了秦楠的话。

“秦楠，谢谢你送我来，我想你还是回避一下，有些事情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谢楠妈妈说话了。

“好的，谢夫人，我先离开。”

谢楠妈妈完全没有注意陆黎，静静的看着秦楠离开。陆黎从秦楠的说话、行动上感受到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陆黎，这是我和谢楠爸爸选择的女婿。我们两家是世交，是你不会懂得一种关系。他们很小就认识，只是太小没有记忆，当初谢楠上大学也是有秦楠送去，这一个月来谢楠生病也都靠秦楠照顾。你是好孩子，只是不适合我们的家庭，当初我也想过把谢楠交给你照顾，可是你根本就不能照顾好谢楠，你并不了解真正的她，更谈不上容忍，我之前说过希望你适时退出谢楠的世界，就从现在开始吧。”谢楠妈妈几乎没有给陆黎说话和辩解的机会，直接说出了她的目的。

“楠楠知道么？”陆黎胸口感受到一股子灼热的愤怒。

“她还太小不懂事。”谢楠妈妈似乎有点黯淡。

“阿姨，只要谢楠还需要我，我都不会离开她的。”陆黎又燃起了信心。

“楠楠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你们很年轻，我也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一起在本市工作，但你总是无法更进一步的深入了解谢楠。她的世界没有完全对你打开。孩子，听阿姨一句劝，不要两败俱伤，好聚好散。”谢楠妈妈是慈眉善目棒打鸳鸯代表。

“不，阿姨，请把选择权还给谢楠和我。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今天。我很尊敬您，您不仅是长辈也是谢楠的妈妈。但我不会因为你几句话放弃。请告诉我谢楠在哪里？”陆黎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陆黎，很明白的告诉你，我并没有希望你今天听我的话放弃，如果放弃那就证明楠楠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你是第二次。我只是想明确的告诉你作为家长的态度，我们不支持你们，你们走不远。”谢楠妈妈很平静。

“阿姨，我只想知道谢楠在哪里，以后的路再难我们都会一起走。”陆黎紧紧追问谢楠的下落。

“一个月来她都没有主动联系你，你还不愿放弃？”

“我要见她。”陆黎很坚定。

“她在A医院，**科6楼18号床。”谢楠妈妈轻易的说出了地点。

错愕了几秒，完全没有估计到在刚才的对话后谢楠妈妈这么容易的说出了地点。进展的出乎意料，陆黎来不及细想，一面说：“谢谢”，一面拿起外衣，准备离开咖啡店。

“孩子，谢楠不会跟你一起吃苦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了解她。”谢楠妈妈几乎声不可闻。

陆黎却耳尖的听到，动作稍微停滞一下，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