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万寿老人-真容

听闻万寿老人的话语，叶桀眼瞳一怔。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白拿的礼物，万寿老人特意送给叶桀如此珍贵的寿龟，想来也有别的目的才是。

叶桀把玩着手中的寿龟，缓缓开口：“不知上仙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如果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尽力相助。”

万寿老人并不心急，多年的岁月，足以令任何一颗焦躁的内心沉淀下来，如深流的静水，当中蕴藏无穷奥妙，用沙哑浑浊的语调开口：

“叶殿主，你看老身这副模样，不妨猜猜，老身今年寿数几何？”

叶桀沉吟片刻，目光停在万寿老人身上，见他形如枯槁，瘦的可怖，松弛的皮肤紧贴骨骼，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髅，一时间也拿不准：

“既然被尊称为万寿老人，我便斗胆一猜，上仙寿数万载。”

万寿老人听完笑了，松垮的皮肤紧皱一团，表情比哭还难看：“没有那么久，老身不过活了九千年而已。”

叶桀暗吸口气，万寿老人活了九千年，无论是自身见识，又或是掌握的手段，都远非一般仙人所能相比，不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也不知他找上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桀似乎想起什么，不着痕迹的开口：

“我印象里，仙人面临着仙劫威胁，稍有不慎，便会形神俱灭，身死道陨，最多修炼个几甲子，就要迎接仙劫降临，很少有仙人能像上仙这样活这么久……”

叶桀的话，仿佛也勾起万寿老人的回忆：

“说起来，老身上一次经受仙劫洗礼，还是在六千年前，一转眼这么长时间过去，想起当年的意气风发，就仿佛还在昨日。老身的心还似当年，只是这仙身，却是濒临衰败，变成了这副模样……”

叶桀一愣，原来万寿老人这幅衰老模样，并不是他有意为之，反倒像是不受控制的结果，不免好奇：

“上仙是尊贵六转仙人，连仙劫都避开了，难道还做不到青春永驻、长生不死吗？”

听叶桀问起这点，万寿老人深深一叹：

“不死可以，长生却不行。仙人本就是夺天地造化成就己身的存在，自然被这方天地所排斥，天地不允许仙人长生，仙劫的存在便是证明，轮回往复，才是天地认可的正途……仙人要么在雷劫的威胁下重入轮回，或是干脆被雷劫所灭，要么就只能一路历劫，登临九转，彻底与天地平齐，从而超越轮回。”

叶桀思忖之际，又听万寿老人道：“避开仙劫，延长劫寿的办法，在天庭里不算什么隐秘，只要肯找，总归是能找到的。只是那避劫之法的代价，却不是一般仙人能够承受的，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像老身这般不似人形，断绝生机，这种情况在天庭中，一般被称为天人五衰。”

叶桀目光一凝，原来这才是导致万寿老人如此衰老的原因。

仙人想要避开仙劫，长存世间，逃避天地对窃夺造化者的惩罚，自然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便是仙躯生机全无，形体衰败，活似干尸，变得比鬼仙还像鬼仙，换成任何一个人，只怕都难以忍受。

叶桀面露难色，想不到仙人活的太久，竟然会遭受这样的劫难：“天地竟然会降下如此严苛的责罚……这天人五衰，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吗？”

万寿老人叹息一声：“化解之法，自然是有的，传说中，只需进入天上瑶池，浸泡瑶池中的不老圣水，就能缓解天人五衰的恶化……只是，以我的身份，连跨入瑶池的门槛都不够格，又怎能享受瑶池圣水的滋味呢？”

“瑶池圣水……等等……”

听闻万寿老人提及的事物，叶桀一愣，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免露出几分讶色。

叶桀记得，自己所修建的温心养魂泉，当中的泉水便有着得天独厚的神效，不光能洗涤心灵，除祛心魔，更是足以比肩瑶池圣水，焕发生机，增寿数万载。

如今，万寿老人这么一提醒，叶桀也想起来了这回事，莫非这温心养魂泉，竟然还有这般功效不成？

果不其然，又听万寿老人道：“叶殿主，昔年冥狱大帝在世时，曾倾尽冥府之力，建起一座奢华至极，藏天下奇珍的圣池，圣池内美景绝伦，犹如仙境，当中池水更有超越阴阳古今的奇效，在那座圣池前，瑶池也为之逊色，而那座圣池，也被称为……温心养魂泉。”

叶桀一愣，万寿老人再度开口：“如今，叶殿主也建起了一池泉水，名字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也叫温心养魂泉，既然这样，可否带老身一观？”

叶桀心中凛然，算是猜到，为何万寿老人会选在此刻，突然造访金轮殿了，除了加深阳寿贸易的合作外，更是为了殿内的温心养魂泉。

温心养魂泉，那是七本生死簿主帐解锁的高级冥府建筑，一般阎罗殿主，就算想要建造都建造不了，泉中池水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想来足以缓解天人五衰的症状。

收了万寿老人的寿龟后，叶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倒不如说，叶桀也对温心养魂泉是否能缓解天人五衰的症状十分好奇，正好借万寿老人一试。

带领万寿老人，去往温心养魂泉前，叶桀心底仍有疑惑：

“既然登临九转，就能与天地平齐，立于轮回之上，那为什么有的九转仙人，仍执意要进入轮回呢？”

万寿老人看了他一眼：“九转仙人已超越轮回之道，压根不需要入轮回。你问的，可是那九天玄女？据我所知，九转还入轮回的，也只有玄女一人而已。”

叶桀默然，心底也不由得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

按照南灵鹤的判断，夏薇乃是玄女转世，叶桀也不知这究竟是真是假，对此半信半疑。

摇了摇头，不再思考夏薇的事，如今他已跟夏薇恩断义绝，往后各走各路，不论夏薇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关他的事。

叶桀虽然不想管夏薇的事，但事关玄女，仍旧让他感到几分疑惑，万寿老人活了这么久，眼界见识远超寻常仙人，正好听听他的看法。

万寿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哑然失笑：

“说起来，自从玄女转世的消息传出后，每年在北俱芦洲的仙门中，都有几十个天资出众的女修，自称是玄女转世，妄图得到师门中更多的资源，可真当玄女派的人找上她们，让她们去看照骨镜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哑巴了，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敢，夸下这种一戳就破的海口。”

叶桀一愣，从万寿老人的讲述中，他似乎听出了什么：“照骨镜？那是什么？”

“那是验明前世身份的法宝，当有人看向照骨镜的时候，镜中呈现出来的，不是今生的样貌，而是前世的样貌。所以，当有人放言，自己前世是什么大仙转世的时候，只需带那人去看照骨镜，那人就老实了。”

万寿老人随口回答，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连连感慨：

“玄女虽然转世去了，但她对于整个天地的影响却从未消除。仙人在窃夺天地造化的同时，天地也会借助仙人之力，一步步完善自身天道，玄女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在雷罚之道的造诣，纵观万年也无人能出其右，世间仙劫，正是因为她的道成，而强悍了十倍百倍……倘若不是她，老身兴许早在几千年前，就渡过仙劫，登临七转了……”

提起玄女，万寿老人面色复杂，身形颤抖，一方面敬畏于与天地平齐的九转仙人，另一方面，却暗藏着几分埋怨，玄女的雷罚道成，不知道令多少仙人渡劫无望，只得忍受天人五衰的痛苦。

叶桀干咳一声，见万寿老人提起玄女，一时气急，话也有些说不利索了，不免问到：“你还好吗……”

万寿老人吸了口气：“老身还好，只要延长劫寿，倒也不必直面那恐怖的雷霆仙劫……听老身的道友说，如今六转、七转的雷劫，压根就不是仙人能靠自己的力量渡过的，渡劫到了最后，当天地雷霆汇集到了极致，甚至会在雷霆中，浮现恐怖的玄女化身，誓要将渡劫者彻底灭杀……一想到这，老身不免害怕。”

叶桀愕然，仙人境界越高，所要面临的仙劫便越强，一旦出现玄女化身，又怎么是寻常仙人能够对付的？看样子这雷劫，压根就不打算给渡劫的仙人任何一点活路。

叶桀记得，沈清歌曾说过，她是因为玄女传人的身份，在渡劫时得到青龙圣君的帮助，这才顺利渡过雷劫，登临仙位。

如若不然，沈清歌也没有任何把握渡过雷劫，说不定会在雷劫之下魂飞魄散，这雷劫之威，果然不是一般仙人能够承受的。

想到这，叶桀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担心，他记得夏薇距离成仙，也只有一步之遥，要是她对上了那可怕的雷劫，而没有其他家人在身旁，又该怎么办？

摇了摇头，叶桀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明明都已经跟夏薇恩断义绝，从此一刀两断，不相往来了，为什么还要担心她？

话是这么说，可每每想起徒儿，叶桀的内心都久久无法平静。他怨夏薇伤害花小梅，怨夏薇不能理解自己，但也同样为夏薇担心。

一番闲谈，很快，在叶桀的带领下，他与万寿老人一同步入养魂泉外的芦苇地。

万寿老人一番张望，面露讶色，这芦苇地暗藏神韵，能够阻隔一切感知，哪怕是六转仙人，也没有办法突破阻隔，也不知究竟是怎样建成的：

“叶殿主，你修的养魂泉，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奢华，但也不失为一处清净之地。”

叶桀笑了笑，面前芦苇开道，随即便将万寿老人，带到了一处上等独立温泉，泉中池水直接从主泉引来，功效与主泉相当，也只有殿内贵客，才有资格使用此地。

感受着那升腾而起的温热水雾，万寿老人面庞发颤，干枯松垮的皮肤隐隐抖动，宛若枯木逢春，大旱逢雨，只觉得经受天人五衰摧残的朽败身躯，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惊叹道：

“温心养魂泉，竟然真的有着这般功效……自从老身陷入衰败后，体内的生机几乎断绝，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般奇效了……看来这次来找叶殿主，还真的是找对了。”

叶桀只是笑道：“不用着急，这温心养魂泉乃是高级冥府建筑，想来足以令上仙满意。我就不打扰上仙，先离开……”

不等叶桀说完，便听噗通声响，万寿老人一头跃入温泉池内，溅起层层水花，还是叶桀眼疾手快，体内龙元运转，龙气震荡，这才将泼洒而来的水滴尽数挡下。

见万寿老人如此心急，叶桀无奈扶额，他都还没有离去，这里又没有其他鬼打扰万寿老人，没必要着急才是。万寿老人遭天人五衰摧残已久，如今感受到池水中的勃勃生机，想来早已迫不及待了。

叶桀正欲转身离去，眼角的余光在池水中一扫，接下来却再也离不开了。

却见养魂泉中，万寿老人那枯死如树皮般的身躯，此刻得到了生机的滋润，变得光泽而富有弹性，皮肤上的每一缕皱纹都被彻底抹平，变得饱满白皙，没有几撮毛的脑袋顶，狂野的生长出乌黑如瀑的青丝，面庞也从干尸一般骇人的朽败，朝着年轻靓丽飞速转变，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唯有天上的瑶池圣水，才能解除的天人五衰，如今却在温心养魂泉的滋养下得到解除，这当中的含义，若是让任何一位仙人来，都会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池水中蕴藏的生机，已经强盛到足以逆转天地责罚的地步。

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最让叶桀惊讶的，其实还不是温心养魂泉的神效。

温心养魂泉的功效虽强，但早有所料的叶桀，对此并不感到太多神奇，真正让叶桀惊讶无比的，其实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等等，等等……你是女仙？”望着万寿老人的真容，叶桀彻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