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第五章 二愿海晏河清（中）

翌日清晨。

在榻榻米上滚了两遍的红色小狐狸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用九条毛茸茸的小尾巴支棱起了身子，四脚朝天的用尾巴走着路，一路走进后院，扒拉在院中一口井边。

小狐狸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水的一天。”

神社里储存的水已经所剩不多了，还不来水的的话这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名字叫雨墨的小狐狸叹着气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哼歌的声音，扭头一看，铃鹿樱正拿着个脸盆，好像是在给院里唯一一颗樱花树浇水。

小狐狸雨墨气的毛都竖了起来，一边扑过去一边叫道：“我洗脸的水都没有，你居然用水浇树！”

见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小狐狸，少女铃鹿樱做出忧愁状，看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枯死了的樱花树叹气道：“我们一天不洗脸不会死，但樱花树没有水，就活不了，我实在不忍心。”

小狐狸雨墨见她痛心疾首的模样，刚刚竖起的毛又趴了下去，跳上少女的肩膀，正准备用小爪子摸摸她的脸安慰一下她时，小狐狸猛然看见铃鹿樱脸庞上还未干的水渍。

小狐狸看了看脸盆里的水，又抬头看了看少女铃鹿樱，四目相对。

...

“铃！鹿！樱！”

“唉唉唉，错了！我错了！啊啊啊啊啊，屁股着了！”

山间小道。

一人一狐狸慢悠悠的走着，铃鹿樱巴拉巴拉的讲个不停，肩膀上的那只小狐狸两只小手手揣进怀里，撇过脸不理她。

“雨墨，你就别生气啦，说好糖果都给你保管。”铃鹿樱见小狐狸不理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并不想浪费水。

想到这里少女铃鹿樱摸了摸下巴辩解道：“况且我也征求你的同意了。”

小狐狸本来管了糖果，想这家伙没办法偷吃了，心情好了点，一听到这丫头理所当然的话立刻就炸毛了：“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扒拉过我的头点了点就算我同意了？”

“哎嘿嘿。”铃鹿樱自知理亏般尴尬的摸了摸小鼻子任由小狐狸批判她的行为。

好在是这会快到了铃鹿山下，少女铃鹿樱反应过来用手指了指山脚的村庄转移话题道：“雨墨雨墨，我们快到了！”

还在喋喋不休的小狐狸雨墨被吸引了注意力，山下木屋林林总总，巷陌之间时不时有穿着补丁嬉戏玩闹的，虽然依旧是荒凉的景象，映在没有下山过的一人一兽眼中，也算得不多见人间烟火。

小狐狸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女铃鹿樱：“你功德箱带了吗？”

之间没反应过来的铃鹿樱一拍脑袋傻笑道：“哎呀，忘了。”

小狐狸雨墨：.....

走入巷陌，这里比铃鹿樱自己想的还要凄凉一些，有些房子甚至不是木的，而是草房，在铃鹿山这种干燥的地方，若是有一把火，这势头估计拦都拦不住。

铃鹿樱走在这片土地上，看着这里面黄肌瘦的村民，第一次没有和小狐狸斗嘴，她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也不说一句话。

身边的人都对着两个奇怪的人指指点点，铃鹿樱仿佛没看见一般，木讷的往前走着。

“喂喂，铃鹿樱，樱。”小狐狸一路走一路喊着，铃鹿樱都没有反应，直到走到村庄的尽头，一双小手拉住了铃鹿樱的手，铃鹿樱一怔，这才恢复过来。

面前的女孩穿的破破烂烂，脑袋上边有两个羊角辫，见到铃鹿樱的时候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铃鹿姐姐，我就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石原幼一开心道。

回过神来的铃鹿樱看到了石原幼一，看到了躲在后边躲躲藏藏的润太，美咲等孩子，回过头有看到尾随过来的村民，她突然展颜一笑，弯下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果放在小朋友们面前轻声道：“吃糖吗？”

身边的小狐狸雨墨看到铃鹿樱手中的糖果，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空空的罐子，一张狐狸小脸呆愣了片刻，对着身边的少女巫女破口大骂：“铃鹿樱，你好生无耻！”

铃鹿山共计两千余居民，两千居民散落在五个村落，东边的稻田村，养殖为生，常年不降雨，如今的生活最不景气。

西边的云锦村，靠捕鱼为业，但由于常年雷暴，死伤最多。

南边的古塘村，擅长做一些手工品，其他村落大部分的日用品都出自古塘村，北边丰山村，擅长伐木业，这些年来不见雨水，丰山村变得无木可伐，也过得很不景气。

中间的铃鹿村，也就是铃鹿樱所抵达的地方。靠畜牧为生，过得算是五村中比较好的，不过这个好也是相对而言的，铃鹿山地下水极其稀少，不管是五村中的哪个村，长此以往，估计都没办法在这片土地上存活，铃鹿山若是再不降雨，恐怕真没人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此时铃鹿村的中心地带，聚集了铃鹿村全村四百多号人，男女老少，青壮妇孺。正中心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此时石头上正站着一人一狐狸，石头下边是；铃鹿樱用糖果收买的幼一四人。村民也是他们喊来的。

站在石头上的铃鹿樱右边白皙的脸蛋上，有着一个狐狸巴掌印，配上她那温娴的容貌倒是有些出入，不过此时巫女铃鹿樱的神色却是很精神的样子，好像丝毫不在意有损形象的巴掌印。

肩膀上红白相间的小狐狸把脑袋撇向一边，似乎是不想理会身边这个大骗子。

明显是挨了雨墨一巴掌的铃鹿樱也没选择和小狐狸闹别扭，而是清了清嗓子对村民道：“乡亲们们，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

村民们纷纷抬起头看向这位颇为面生的少女，想要知道她聚集这么多人想要干什么。

铃鹿樱见村民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才开口道：“我是铃鹿神社的巫女，今日下山见大家生活苦不堪言，想尽一些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大家改善一下生活。”

说道这里铃鹿樱顿了顿，扬起小脸道：“若是大伙信得过我，可以听我组织安排，我会让大家的生活得到改善。”

下边已经彻底被糖果收买幼一等人立马叉着腰复合道：“得到改善！”

下边走出人群的幼一妈妈怎么拽都拽不回来，都快以为这孩子魔怔了。

人群一阵哄闹，也没给出来个答复，直到人群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白花花胡子的老人。

这老人边走边咳嗽，但是铃鹿村的人似乎对这位年迈的老人很是尊敬，老人摇摇晃晃的走到人群最前边颤巍巍开口道：“你说你是铃鹿神社的巫女，但是你可知道六十年前，铃鹿村举村信奉铃鹿神社，得到了什么吗？”

听到老人的话，铃鹿樱低下了头，好像不愿意说出那个事实：“铃鹿山两年无雨，名不聊生。”

老人摆了摆手：“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自力更生就好，不管怎么样都是天意，而不是铃鹿神社的过错。”

说完老人便转身走向人群，还是一步一咳嗽。

低着头的铃鹿樱终于抬起头来，她朝着铃鹿村的人平静道：“不管你们对铃鹿神社作何评说，也不管你们信不信奉神明。我今天来不代表铃鹿神社，我只代表我铃鹿樱，铃鹿樱希望铃鹿山的所有人，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小狐狸雨墨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平时乐天派的少女认真了，看着她的眼神，小狐狸叹了口气，真是一根筋啊。

铃鹿樱一番话让铃鹿村的所有人都没有低声讨论，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感染力在迫使他们不得不信任眼前这个少女模样的巫女。

而刚刚发话的老村长也停下了脚步，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着石头上目光坚定的少女，仿佛一瞬间得见真神，他拱了拱手道：“希望巫女阁下能为铃鹿村带来未来。”

铃鹿樱的脸上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她跳下石头扶起老村长笑道：“请多指教！”

老村长坂田先生在铃鹿村很有威望，村民们也很信任他，他选择了铃鹿樱，就代表着全村信任的铃鹿樱。

当然，铃鹿樱并不是只说空话，这几天带着铃鹿村的青壮寻了三处地下水，这大部分其实要归功于雨墨，雨墨的血脉有探灵的功效，感知力远超常妖，这三处还有微弱水源的地放，就是它找到的。

找到地下水就挖了三口井，虽然水源少，但是也够用一段时间，得知消息的村民都改变了对铃鹿樱的看法。

又有一段时间，铃鹿樱又带领这青壮年搬来了很多石头，用这些石头做了围栏和房子，总比之前没有任何防范功能的草屋要好得多，几个月下来，铃鹿樱就几个月没回山上，她一直致力于改善铃鹿村的生活，甚至有时候一夜未眠。

渐渐的小姑娘变成了铃鹿村的主心骨。

是夜。

繁星悬月，一道长长的银河划破夜空，亮的本就平脊的铃鹿山都不需要点灯。

铃鹿山虽然未雨，但是夜空却比那蓬莱内地要好看上千倍万倍。

“一点又一点，天边圆月挂窗前。一年又一年，离乡游子可知反？一叹又一叹，花开铃鹿多梦间...”

铃鹿樱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儿，肩膀上站着小狐狸，身边是铃鹿村村长坂田先生。一路上都有人和巫女小姐打招呼，她皆是一一微笑答应。

坂田村长突然接过了铃鹿樱哼的歌儿：“一山又一山，重楼小阁谁家院。一片又一片，白雪不见枯木寒。一难又一难，田园何以复从前。”

铃鹿樱愣愣的转过头，这歌是从小外婆教她的。

坂田村长立在原地，悄无声息的泪流满面，长长的一声叹息：“当年铃鹿神社也下来一个巫女，她说她帮铃鹿山求了雨，想让村民们捐一些粮食给她救救她和她相依为命的狗。那段时间铃鹿山已经旱了两年，谁会信她，他们啊，是不信，我是不敢信。”

铃鹿樱平静的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那巫女和她的狗都饿死了。”

“铃鹿山还真如约而至的...下雨了...”

月光铺长了小径，一道身影在小陌上悠哉悠哉的走着，她背着手，走路一蹦一跳，肩膀上的小狐狸不停抱怨。

她嘴上说着好好好，还是蹦蹦跳跳。

小狐狸叹了口气，插着小手：“喂，村长说的那个人你认识吧。”

“是我奶奶。”铃鹿樱无比正常的回答道。

“额，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小狐狸试探道。

铃鹿樱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有。”

“什么？”

“你要是要饿死了，我也会救你。”铃鹿樱认真道。

小狐狸脸色一黑：“你才是狗！”

想了想好像又明白了铃鹿樱话中之意：“我不会让你死的。”

铃鹿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依旧蹦蹦跳跳：“我一直觉得奶奶是个很伟大的人，我从小就听过她的故事，外婆一直说她一根筋啊，说人心不古什么的。但是我知道，外婆很喜欢奶奶。”

“其实我什么都明白，明白在有些时候看来，自己做的事情很没意义，也没有人会记得你，感激你。但是看到铃鹿山这么一块小地方因为我的付出而变得更好，我的心就软了。”

“世界可以没有神，但是不能没有人去做神应该做的事。”

肩膀上的小狐狸听的有些出神，但是下一秒脸色就黑了，她狠狠的一甩尾巴拍掉背后的手：“说话说话，你偷我的糖干嘛！”

铃鹿樱见自己被抓住了现行，厚着脸皮道：“可怜可怜吧，都好几天没吃糖了。”

小狐狸哼的一声：“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