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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诺191

书名:综穿之时空恋 作者:雪落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10 04:41:14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严奉岑就起身披上软甲。

说来好笑,昨晚结束一场恶战收拾战场时,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群羊,在大营附近转悠吃草,被几个战士全都赶进营地圈起来了。

映淳知道了这回事,还特意下令不许将士们擅自宰杀,若是有当地牧民来寻,要一只不落的还给人家。

这大清早的羊圈前就闹哄哄围满了将士,严奉岑皱着眉头走过去朗声喝道:“主帅有令,这些羊是要物归原主的!你们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一个正弯腰埋首在羊肚子底下忙活的士兵抬起头来高声答到:“回禀严副将,有羊奶!”

这话一出,众将士们都有些尴尬地哄笑成一团。

羊群中确有好几只母羊正在哺乳期,却没见有一只小羊羔。

这羊奶不喝也是白白糟蹋,严奉岑便做主让士兵们把奶挤出来送去给伤员们补补身体。

士兵们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把羊挤的咩咩叫,满羊圈的乱跑乱窜。

大家手忙脚乱的忙活,把全营的将士都给吵了起来。

一个小士兵捧着满满一碗羊奶跑到严奉岑面前有些害羞扭捏地说:“严副将,这碗就请副将拿去给主帅吧,属下听说,女儿家一向都爱喝这东西。”

映淳重伤的事全营上下都并不知情,但严奉岑也没再推辞,朝那小士兵点了点头捧着那碗还温热的羊奶往主营走去了。

穿戴整齐的映淳坐在卧榻上,正咬着牙关尝试挪动自己的左臂。

“不是说好等我来叫你吗?”严奉岑蹙紧了眉头:“你自己怎么穿的甲?”

“反正疼的睡不着,索性就起来穿衣裳。”映淳顽皮一笑,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多扑腾一会儿总能穿上的。”

“动坏了伤口小心还得疼第二回。”严奉岑无奈地将碗塞到映淳面前:“把这个喝了。”

映淳也没问是从哪儿来的,毕竟坐在主营里也能清楚听到羊群咩咩的惨叫,接过碗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严奉岑才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左手整个成了乌紫色,肿胀的足有本来的二倍大,看起来甚是骇人。

映淳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手,忙把碗放下舐去嘴唇上的一圈奶渍,献宝似的说:“我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水肿的高高鼓起的手背轻轻一摁就陷下一个小坑,不一会儿又重新鼓起来。

“你看我这只手现在的大小和颜色,像不像个熊掌?”映淳还饶有兴致的说着,严奉岑却听的心烦意乱。

“你就不怕你这熊掌残了吗?”他终是没忍住滑到嘴边的话。

映淳抬起头来看他,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恐惧。

她面色苍白,眼底青黑,额上全是冷汗。

她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难受的多。

“残了这仗也要打赢。”她声调很低,但足够坚决。

七日内又与西蜀军队两次交锋。

大晟军连打了两场胜仗,士气大增。

只有军医和严奉岑知道,映淳的状态越来越差。

身为主帅,她每战必须亲征,不想让敌军注意到她手臂有伤,她就把左手拴在缰绳上。

每次回到大营,背上的伤都被扯的渗出一大片血迹。

西蜀气候湿热,伤口感染化脓,每日都要清创一次。

清理完伤口,她还像没事儿人似的穿好软甲去慰劳将士,安抚军心,还不忘让人给绑在旗杆上的萧启荣送饭喂水。

这一日严奉岑走进主营,一向起的很早的映淳还昏昏沉沉的伏在卧榻上。

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她烧的额头滚烫,浑身发冷,感觉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郡主!别坚持了!”严奉岑又气又急地要转身出营:“我现在就去如实告诉大家——”

“不行!”映淳咬咬牙用唯一能动的右臂费力地撑起身子:“扶我起来…我还能…坚持…”

“就算这一仗输了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严奉岑痛心疾首地劝道:“再熬下去你会没命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映淳这时候居然还能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老严,你不懂…但凡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领兵输了这场仗,大家都会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如果是我领兵输了这场仗!”映淳自嘲的笑道:“…所有人都会说那是因为主帅是个女人!”

“我坚持到今天,不仅是因为与贤贞太后的赌局和我弟弟的谋划,要让整个大晟都看到,我萧映淳就是比那些饱食终日养尊处优的臭男人都要强!”

三日之后,大晟军杀进城中斩杀了叛军首领,西越国撤兵,西蜀叛军尽数出城归降。

打赢了。

被军医反复清理过的创口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以为自己早就对伤口惨状适应了的严奉岑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没让眼泪掉下来。

一个士兵急惶惶来报,邕王趁乱带着几个将士提前逃回京城去了。

映淳烦恼地叹了口气。

“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们,务必保证萧启荣的安全。”

启元在御书房批了一天的奏折,刚刚回到合元殿准备安寝,就有宫人来报,说邕王萧启荣求见。

启元诧异地蹙起了眉头。

得胜的捷报刚刚传到京城,大军还都没有动身返程,萧启荣怎么提前回来了?

“六哥!六哥你要给我做主啊!”萧启荣连滚带爬地跑进殿内,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萧启荣也不知道在军中遭了什么罪,狼狈的启元都没能一下子认出来。

“小林子,快给邕王倒杯茶!”启元忙不迭把萧启荣扶起来:“启荣,你快坐下慢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启荣活像被吓丢了魂儿,将小林子奉上来的茶一饮而尽之后,又直着双眼喘了半晌的粗气才稳住心神,一对上启元的目光,泪珠子就又噼里啪啦地往外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六哥,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萧映淳,萧映淳要害死我!”

启元震惊之后,又满腹狐疑地盯紧了他。

眼下映淳打了胜仗,成了十足的大晟功臣,她有什么理由非要加害与她无甚过节的萧启荣不可呢?

“启荣,这里一定有误会。你和萧映淳是表亲,她就算看在乔太妃的面子上——”

“若不是忌惮着我母妃,她早就对我动手了!”萧启荣用极其恳切的语气说着颠倒黑白的话:“她和她那个混蛋爹分明就是一样的人!心怀叵测狼子野心!我在战场上受了老大的惊吓,她不派人保护我,她自己害她的将士们死伤惨重,还迁怒无故殴打虐待我,把我吊在旗杆上三天三夜!”

“她一个小小的宗室女,谁给她的胆子虐待皇亲?更何况,我可是她舅舅!她做的一切定都是受摄政王唆使的!六哥你想想,摄政王这么久称病不上朝,如今又让他女儿在军中伺机谋害我,他的目的不就是做给你看的吗?他萧承煦就根本没有把六哥你放在眼里过!”

启元听了萧启荣的一通煽风点火彻底气昏了头,又想到当年萧承煦对自己百般苛责,当今还迟迟不肯交出玉玺章印,一时间怒火中烧,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

一个蓝袍宫人静静站在合元殿外的黑暗中,将萧启荣对摄政王与映淳郡主的一番添油加醋的污蔑诋毁尽数听了个清楚。

藏在袖筒中的拳攥的死紧,少年的牙关咬的咯咯响。

萧启荣。

我就再忍你到——我姐姐平安回来。

少年转身,快步隐入漆黑的夜色中。

京城权贵圈子里最大的赌局就要分出输赢了。

映淳郡主不出一个月就领兵收复西蜀叛军的壮举,一时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人们都啧啧称奇,说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摄政王当年为大晟一统中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的爱女又好似平阳公主转世,小小年纪就能像男人一样领兵打仗建立军功。

如今只等皇帝与贤贞太后履行诺言,映淳郡主就要成为大晟历朝第一个有官爵封地的女子了。

可当下大晟虽已是幅员辽阔,但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亲王宗室与分封的外姓贵族着实太多,一时寻不出无主的地界来为映淳郡主分封。

许是贤贞太后与皇帝也迟迟未对封地一事商议出个定论,加上军队尚未返回京城,此事便被暂且按下,一拖再拖。

御史台与礼部几次上奏催请,都被宰相李文程以封地无缺为由压了下来。

可未出半月,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天佑六年九月,武安侯申毅将军薨逝,享年六十六岁。

申毅将军是大晟三朝元老,太祖太宗在世时就因作战勇猛屡立奇功被授予武安侯封号。

申毅将军一生戎马,为大晟建立赫赫功勋,在军中颇受敬仰爱戴。但因年轻时结仇甚多,妻儿都遭仇家陷害而死,老人孑然一身,临终前,亲自上奏向皇帝请愿,将自己的爵位封号传给摄政王长女映淳郡主。

今日早朝,百官都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着皇帝颁布封爵懿旨。

此事拍板,赌局便就此分出输赢,满京城所有赌坊都为这一比十的赔率牵肠挂肚着。

朝中大臣中不乏下注者,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在堂下切切察察地议论揣测着皇帝的决断。

启焕手持笏板站在阶下第二排,望着空荡荡的龙椅,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前几日是他自己亲耳听到,启元对启荣的一番颠倒黑白的挑拨唆使信以为真,心中又对父王生出怨怼,也已经迁怒于他,几天没召他去合元殿议事了。

为姐姐分封一事,怕是不会很顺利。

严念岑颔首站在众臣之中,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分封懿旨。

捷报抵京后,他就立刻向皇帝连递了几封催请分封的折子。申毅将军自请身后将爵位传给映淳,也是他亲自登门恳请的成果。

他心中自然知道会惹皇帝厌烦,可他就偏这样做不可。

在他心中,他的淳妹妹配得上,也担得起这份荣誉与赏赐。

启元姗姗来迟,面色不善地坐上龙椅。

启焕偷眼瞥到启元的神情,心中更是一阵阵的不安。

早朝接近尾声,连无关痛痒的小事都已分配下去由专人办理,启元却迟迟没有提起为映淳分封之事。

文武百官也都心中疑惑好奇,但瞧见今日皇帝兴致不高,恐贸然提出惹祸上身,故此都闭着口默默的站着。

满朝上下陷入一片寂静,君与臣互相等待着。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启元搁下手中的奏折,偷偷长出了一口气。

萧映淳当下还没有领兵返京,那便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是堂下猝然响起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

“臣请问,为大晟功臣映淳郡主分封事。”

启元被这坚定的语气吓得一怔。

今日的严中丞与往日全然不同。

往日纵是进谏,严念岑也能巧妙的找到恰到好处的时机,顺水推舟的提出自己的见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颜悦色的一番说理之后,有时候启元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他说动点了头。

可今日严中丞眼角唇边常挂着的笑容消失殆尽,原来永远让人如沐春风的一个人也可以有这样严肃冷硬的表情与语气。

严念岑的坚决激起了启元的怒气。

母后叫他委婉,叫他拖延着再想办法,可他当下忽然不想了。

他是皇帝,他就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功臣?”启元冷哼一声:“严中丞,萧映淳目无王法,在军中无故虐待殴打皇室亲王!她如何配得上功臣二字?”

满朝震恐,谁也没料到本来看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竟有了如此大的反转。

群臣紧张地看向立在朝堂正中的严念岑。

念岑脸上也闪过一瞬的错愕,但旋即就恢复了冷静。

“臣请问陛下,当下大军尚未返京,陛下是如何得知,映淳郡主在军中凌虐亲王的?”

“是邕亲王提前返京,亲口告诉朕的。难道邕亲王亲口所说,还会有假吗?”启元不耐烦地答道。

“陛下,《孟子》有言:国君进贤,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如今陛下尚未查明真相,只听信邕亲王一面之词而为映淳郡主定罪,实在是,有失公允!”

萧启元脸色黑如锅底,咬牙恨恨地望向义正言辞的严念岑。

“更何况,依大晟律法,邕王身为一军主帅,擅离职守,违反军令,还请陛下,按律惩处邕王!”

话一出口,顿觉自己有蛮横专权的暴君之嫌,复又改口道:“就算映淳郡主的军功已够分封爵位,但一个女子断然担不起“武安”称号,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武安,取以武功治世,以威信安邦之誉。”严念岑却态度坚决,不肯动摇分毫:“映淳郡主从军五载,四次出征,为我大晟取西蜀,伐东陵,英勇善战,斩敌数百,只身闯敌营斩获敌首,率三营出兵半月平叛乱。申老将军赏识愿传之以封号,将士们爱戴愿与之冲锋陷阵,臣请问陛下,郡主如何担不起这“武安”二字!”

此话一出,众臣都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严中丞这一番话切中要害,驳的启元一时哑口无言。

启元绞尽脑汁想了半刻,又话锋一转:“可历朝向来只有武安君,从未有过武安郡主!我大晟人才济济,从不缺少悍将,让一女子从军本就是大错特错,女子在军中本就会动摇军心!更何况,若是让他国知晓我大晟将才稀缺到派女子守国门,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那依陛下的意思,生而为女子,难道本身就是一种错处吗?”严念岑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启元:“唐有平阳昭公主广召关中豪杰与唐太宗共破长安,宋有稀世才女李清照词作脍炙人口千古流芳,历朝历代胆识与才学强于男人的女子大有人在,绝不仅是父兄与丈夫的附庸,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天地之合才可称为乾坤,历朝一向只有武安君,那当下就由映淳郡主做这世上首个武安郡主,又有何不可!”

严念岑双膝跪地,双手摘下官帽放于身前:“陛下,人心公则如烛,四方上下,无所不照。心苟至公,人将大同。臣斗胆恳请陛下履行贤贞太后许下的承诺,为映淳郡主论功行赏!”

启元被辩的无言以对,忿忿低下了头。事已至此,他若是再不履行诺言,只怕会有损皇家颜面,教天下人取笑大晟天子轻诺寡信。

“李相,叫礼部尽快筹备,待大军凯旋之时,为映淳郡主行赏封爵。”

“臣遵旨。”李文程走出行列恭顺地行了一礼。

“御史中丞严念岑!”

正待百官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在心中暗叹严中丞的才学与胆识时,启元忽然神色一凛厉声喝道:“在朝堂之上公然诋毁亲王,还对朕忤逆不敬,欺君犯上,你又该当何罪!”

“臣,知罪认罚,全凭陛下处置。”严念岑低眸叩首,面色如常。

“将罪臣严念岑拖下去,当堂廷杖五十,以儆效尤。”启元冷哼一声,阴恻恻的沉声道:“若有谁再敢欺君犯上,这便是下场!”

“陛下开恩!”

“陛下三思啊!”

满堂亲贵朝臣惊诧震恐不已,几个惜才的老臣纷纷跪地为严念岑求情。

廷杖是历朝为侮辱惩戒朝臣的狠辣刑具,士大夫多为体弱儒生,更何况五十廷杖已算酷刑,历朝受刑者非死即残。

启焕垂眸扶笏侍立,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严念岑是因姐姐获罪,他若此时出声求情,只能是适得其反,火上浇油。

念岑脸上竟无一丝惧色。

坚定严肃的表情消失了,他唇角又挂上了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罪臣严念岑,叩谢皇恩。”

未等宫人来拉他,他自己转过身去,泰然跨出宣政殿。

淳妹妹,你应得的封赏,我帮你争取到了。

他的心越过红墙绿瓦,向远在西蜀的心爱之人飞去。

微臣,为武安郡主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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