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师姐，对不起

在进入游戏之前，在混沌里，师姐和他说起过她的前世。

所以‘重逢’是最适合师姐的传承。

师姐不会在已有的最好的条件下选择不适合她的传承，所以和他相同的那道传承，只能是在‘重逢’之后才接受的。

“为什么？师姐你不是贪心的人，你为什么要接受第二道传承？你……”

他突然就不想问下去了，师姐做事总有师姐的缘由。

他不懂，但他知道一件事，所有异能者都知道的一件事。

双传承的诅咒是很疼的，师姐她一定很疼，可是他与师姐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有发现过师姐的痛苦。

诅咒的解除方式很简单，但父亲传承下来的这一脉，只有他了。

在他没有做出第一只人偶之前，没人可以帮师姐解除诅咒。

可是……

可是，师姐从来没有催过他。

师姐总是很耐心的教导他，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

他在人偶术上实在没有太高的天分，但师姐从来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红过脸，总是很耐心的和他说着不要急，慢慢来。

明明那么疼，为什么还这么能忍呢？

明明……明明只要杀了他，就能从诅咒中解脱了。

罗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钟繇自责不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师姐，你疼不疼啊？对不起，师姐对不起。”

钟繇哭笑不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我到现在才做出来了第一只人偶，我到现在才有资格为你解除诅咒。我这么笨，师姐你怎么不骂我啊？”

“一定很疼，你一定很疼，师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对不起。”

钟繇轻轻叹了口气，等罗彦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后，才又说道：“还是先听我说完吧，我对你做了一件很自私的事情，或许听完之后，你就该恨我了。”

罗彦瘪着嘴哭：“不可能！”

钟繇摇了摇头，没理会罗彦孩子气的回答。

“在我父亲去世后，有一个月，我断断续续做了好多梦，每天早上都像鬼压床一样，根本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醒过来，也是精神恍惚，状态很不对劲。”

“那梦指引我去往沙漠深处，说来奇怪，当我决定要去沙漠探探真相的时候，早上起来就不再困难了。”

“我去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在返回的路上却遭遇了沙尘暴，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被卷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身边只有你的父亲。是他救了我，用他的血。”

“他把你塞给我，说他不行了，要我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将你带出沙漠，送给一个叫做曾温玟的女孩子。”

“人偶师离世之后，人偶只有七天的存活时间。和我们这一脉的传承不同，罗钰的这一脉，只要重新签订契约，就能保证人偶不陷入沉睡。”

“他让我转告曾温玟，你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存在，他希望曾温玟作为他唯一的血脉亲人，可以契约你，不要让你和那些人偶一样，永远的沉睡着。”

“罗钰说，他把他这一脉的人偶传承全都打包放在了你的身上。他说，这里离沙漠边缘不远，七天时间应该足够我带着你离开。”

“我喝了他的血，欠了他一条命。于是我承诺，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你，带你离开。”

钟繇为难地笑了笑：“可是小彦，你父亲他骗人啊。眼看着七天的期限就要到了，我也没能走出去。”

“你的状态越来越差，是要陷入沉睡的先兆。人偶陷入沉睡，是所有人偶师最不想面对的结果。我也是人偶师，我能理解罗钰的心情。如果我是他，我一定希望有人能救救我的孩子，不要让我的孩子失去睁开眼睛的机会。”

“何况我欠了他一条命，答应他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得救你。”

她摊了摊手，像闲话家常一样，很平静地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所以，我就接受了第二道人偶传承。”

“你别说，你小子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的，咱们两个快死的时候，被张泽霖救了，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好不容易离开了沙漠，其实我是想将你还给曾温玟的。你连接了你父亲与我之间的救命之恩，我将你送还给她，当然要仔细打探她的为人。结果，就被我发现了一些不能直说的东西。是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别脏了你的耳朵。”

“总之，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她，决定留下你。我觉得比起她来，我姑且还算是个好人，反正你父亲的遗愿只是希望你不要陷入沉睡，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想来，比起曾温玟，他应该也更愿意让你留在我身边。”

“张泽霖说，这道传承从古至今传承的异能者都太少了，我要想等待下一个接受知道传承的异能者出现，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双传承的诅咒真的太疼了，我要想摆脱这种痛苦，必须得舍一个。我先拜入我师父门下，而且我们那一脉的确更适合我学习，再加上月光已经诞生，所以我不可能丢弃第一道传承。”

“可你们这一脉，除非传承人亲手剥离，否则我也不能舍弃。刚好，在你们的这道传承中，人偶师可以赋予人偶一项能力，所以我赋予了你像你父亲那样，作为人偶异能者所拥有的能力，希望你能帮我解脱。”

“小彦，人生在世，选择很多，你不是非当人偶师不可。是我私心使然，因为只有你能救我。”

“对不起，那真相没有骗你，在这一点上，我确实利用了你。”

罗彦愣愣地听着，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钟繇也不说话了，等待着罗彦一点点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罗彦才将这包含着巨大信息量的对话给消化完毕。

罗彦：“我不是人？”

钟繇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听了半天就抓住这个重点了？没别的要说的？”

罗彦抿着嘴，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钟繇哭笑不得：“说正事呢，哭什么？我自认为在唤醒你这件事上没有对不起你们父子俩，但让你成为人偶师这件事，确实包含了我的私心，你怪我吗？”

游戏系统给的破真相果然是在挑拨离间，师姐是因为他们父子俩才承受了这些的，就算有父亲的救命之恩在前，师姐承受的也够多了，尤其是对他……

师姐分明付出了一万分真心。

罗彦颤着眼睫，垂头不敢与她对视，好半晌才细若蚊吟地哽咽道：“师姐，你还认我吗？”

一句话，钟繇什么都明白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罗彦擦了擦眼泪，还是有些无法适应自己突然的身份认知转变。

“师姐，你说我到底算是什么？”

钟繇想了想，轻声回答他：“一个行至末路的人偶师……生命的延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