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不曾相遇的她

在跨越了数不尽的凶山恶水之后，萧炎隐约间感觉到了他们跨过了一片分外巨大的天堑，有如分隔两界一般，将大地一分为二。

萧炎微微皱眉，却是忽得反应了过来，这里颇为眼熟。

“……西北大陆与中州的交界处？”

萧炎看出了其中端疑，语气之中也是难免添上了几分迟疑。

“没错。”

小医仙看了一眼萧炎，却并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

萧炎也随之立刻明白了小医仙打算把自己带去何处。

萧炎便看着那一片污浊大地中的一切也跟着越发熟悉了起来。

黑角域，三大帝国，最终他们进入了加玛帝国的境内，萧炎却依然没有看下去的心思。

眼看着自己的故乡已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萧炎又如何还能抱以平常心？

看着加玛帝都境外高耸入云的云岚山，那崇高仙境的气质尽数化作魔气，唯独不变的只有那滔天的剑气，反倒让萧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似有若无是的错觉。

好像纳兰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一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炎与小医仙飞近了云岚山，只是还没等二人靠近云岚宗山门，一道即便是浸染魔气之后也依旧是凛冽恐怖的剑气顿时横扫而出，刹那间荡平了整个加玛帝国的云层，也喝退了萧炎与小医仙。

“纳兰，我带了个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人来见你，你兴许会喜欢。”

小医仙不曾被纳兰嫣然那明显还是恐吓性质偏多的剑气，随之上前一步，说道。

“——你真是疯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云岚宗山门之内，传来了纳兰嫣然的怒喝。

“从你们进入黑角域开始，我就已经感知到你们了，你们是成心想死不成？”

“我知道纳兰在想些什么，而如今你一直在等待的那个转机和机会也已经来了？纳兰又在犹豫些什么？”

小医仙却是不禁摇了摇头，说道。

“那仙儿的意思是伱真的相信这个不过一转斗尊的人能结束这一切？”

纳兰嫣然嗤笑了一声：“她说的话你也相信？救世主？可笑——你看看她把这一切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世上还有人比她更可怕，更疯狂吗？！”

“纳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萧炎皱紧了眉头，他不是听不懂，他只是不愿意听懂，她们口中的那個“她”究竟是谁。

“你听不懂？她还没有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纳兰嫣然的注意力骤然间转移到了萧炎的身上，不禁微微皱眉，随之问道。

萧炎下意识地看向了小医仙。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那我们被她欺骗的次数难不成还少吗？你既然这么选了，所以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了，必须有人来终结这份孽缘，既然萧炎这人只存在于她的描述之中，最后会成为她命中注定的终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纳兰嫣然沉声道。

“所以你们口中的那个她，果然还是……”

萧炎微微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药菀，吞灵圣王，将整个斗气大陆变成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还几乎杀了斗气大陆一半人的罪魁祸首。”

纳兰嫣然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口，便自然不可能再有丝毫的迟疑，说道。

但萧炎果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事到如今，他也才算是明白先前菩提古树的劝诫究竟源自于何处，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你来说，她是变数，而对于她来说，你也同样是变数。’

‘但所谓的变化却也不仅仅只有好的变化，自然也会有坏的变化，你与她纠缠太深，记忆时有时无，但也不要抱有什么幻想，你在轮回之中见的那个她，也未必会是你所熟知的那个她，更大的可能是对于二人来说，对方不过只是披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而已。’

‘不要迷失在轮回之中，否则即便是死亡也不再是你的归宿。’

萧炎明白，菩提古树谈及的这些事情放在轮回之中再正常不过了，但以感性的视角来说，萧炎也还是自始至终都无法接受菀儿居然是那个吞灵圣王。

他们一路走来，经受了如此之多的磨难，却怎么会在轮回之中第一次见面便是注定要你死我活？

“怎么？不相信？”

纳兰嫣然自然是看出萧炎那明显有些不愿意相信的表情，却并不生气，仅仅只是嗤笑了一声。

“难不成你觉得药菀还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纳兰嫣然的嗤笑声越发明显了起来。

“或许你该亲眼见见她……才能够确定她究竟有多无可救药。”

“呵呵……见见我？那倒还真是好事一桩。”

纳兰嫣然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柔和声线随之传来。

“——就知道你一直在偷听。”

那熟悉而柔和的声音随之传来，引得萧炎微微愣神，但随后一并涌来，除了那迅速消弭的欣喜之外，更多的却是纠结与复杂。

他抬头望去，在云岚山巅，一道浮华却又邪恶的倩影缓缓落下，也跟着渐渐夺走了萧炎的目光。

许久未见的她带着迷人的微笑，身披长长的霓裳，缓缓落在了他的面前。

“啊……我可真是……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药菀看着萧炎，那双暗淡的金色眸子眼中满是感叹，但萧炎却很清楚，这目光之中没有自己所熟知的眷恋与温柔。

也让萧炎原本那下意识的呢喃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而他无法无视的，还有仿佛整个世界的污浊、不幸、一切尽然汇聚于她掌心之中的邪恶。

——果然。

萧炎心中有如刀割，却依旧面色如常。

“吞灵圣王……”

“倒是不必那么生分，叫我药菀就好了，哎~~~”

药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真不知道我找寻了你多少年了……结果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压根不存在萧炎这号人——呵呵呵——真没意思……所以……”

“所以你就把世界变成这幅样子了？”

萧炎不禁反问道，眼中是痛苦，是不解，还有难以置信。

“因为很无聊，不是吗？”

“八族真是太无趣了，魂族也就那样……再说了，现在大家不也一样在斗气大陆上生活得好好吗？我让他们免受魂族的屠刀与染指，众生难道是不应该感谢我？”

“所以……所以你就杀了斗气大陆上一半的人？”

萧炎无比痛苦，几乎痛得无法呼吸了，明明刚刚纳兰嫣然如此说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会做出这种恶行的会是她——

但等到萧炎真正见到她时，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她不是故意作恶，只是因为无趣而做出的一时兴起的举动而已。

“改造世界总需要必要的代价，一半人获得了新的生活，另一半人则为之付出代价——我觉得这很公平，不是吗？”

药菀注视着自己本该早就遇到的那人，若无其事地说道。

但她此刻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只是让萧炎心中的愤怒熏燎得更加厉害而已。

“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过去的事情总归是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药菀摇了摇头，随之看着萧炎，笑道：“我倒是很喜欢你呢，萧炎……既然如此，你留存着身上的斗气也无所谓，从此以后就待在我的身边吧？只要你喜欢的话——不管是纳兰、仙儿，还是其他的女人，我都可以送给你哦？怎么样？我很仗义吧？大概世上也不会有比我还要仗义的妖邪……呵呵呵。”

“…………”

萧炎已然彻底无言以对，唯有一片沉默。

而既然已经被药菀发现了，纳兰嫣然也自然不会再伪装下去，说道：“看吧，这就是她，一个压根不会把人当人看的疯子。”

“你现在明白，对她抱有幻想的你，有多愚蠢了吧？”

“呵呵……纳兰说这话真过分啊？”

药菀的语气之中毫无悲伤。

“不过没关系，纳兰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会生气，毕竟熟人杀了一个就少一个，大家要是都死了的话那就太无聊了——”

药菀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但纳兰嫣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走吧，仙儿，带着萧炎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好好活下去，若是有朝一日可以突破斗帝的话，再来找她算账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纳兰嫣然横剑拦在了药菀的面前。

“啊~~~真感动~~~”

眼看着纳兰嫣然转眼做出了选择的药菀不禁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随后看向了萧炎：“不过……哎~~这个点子倒是也不错。”

“纳兰的主意很不错呢，作为奖励——要不要留你一具全尸呢？”

纳兰嫣然皱紧了眉头，她很清楚自己注定不是药菀的对手，但如果世上真的还有颠覆药菀的希望的话，她愿意试——

咔嚓——

萧炎骤然间睁大的眼眸，收缩的瞳孔之中，药菀捧住了纳兰嫣然的头颅。

“啊~~~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