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造化弄人

仲映庭把苏茉希送到赛车场门口，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苏茉希看着他的车子远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感激，惭愧，到底哪个多一点呢？

苏茉希报上了名字，有个年轻的小伙子，领着她往里走，走了很久，才走到地方。

小伙子拿出一套女式的赛车服和头盔给她，并说道，“裴总在里面等你，你把衣服换上。”

苏茉希吓了一跳，“我不会这个！”

小伙子耐心地解释，“会不会没关系的，裴总是专业的，他会带着你。”

苏茉希真的很想问，他们的老板到底跟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交代的。

但她没有机会问，小伙子说完就关上门走了。

苏茉希看着手里的衣服，倍感无力。

不想，但又不能拒绝。

她换上了赛车服，尺寸竟然刚刚好，她拎着有些重的头盔走了出去。

苏茉希很快见到了一辆蓝色的跑车停在赛道上，车里坐着一个人，虽然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但那夺人的气势太过于熟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车里的人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苏茉希心事重重地走了过去，待到跟前她有些不情愿地喊了声，“老板。”

“上车。”

苏茉希的脚步有些迈不开，“我不会……”

“没让你开。”

“可我……”

“上车！”

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且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让苏茉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刚坐上车，又听到了不近人情的声音，“系安全带，戴上头盔。”

苏茉希乖乖照做了。

车子差不多是飞出去的，速度快得让她的心脏猛然一紧，眼前的景象渐渐看不真切，只觉得五脏六腑也要飞出来一样。

在某一刻，苏茉希感觉自己像要死了。

她没有精力去看沉浸在飞驰快感中的男人，拼了命地试图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好让自己不会被甩飞出去。

实际上，他的车技很好，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只是这种感觉，实在是……

她打死都不想再来一次！

苏茉希的胃里一阵翻滚，她迅速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她讨厌极了这种跟阎王赛跑的感觉。

身后有人靠近，苏茉希没有回头，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道，“老板，下次能不能......”

“感觉如何？”她的话很快被打断。

苏茉希欲哭无泪，“感觉如何您还看不出来吗？”

“我的副驾驶正好缺个人，你可以来试试。”

苏茉希一听腿都软了，迅速转身，“老板，我不行的！”

“我觉得你行。”

“我真的不行。”

低沉的声音穿过厚重的头盔，悠悠传来，“苏茉希，你一向很有本事的。”

苏茉希还在难受中，也没有多想，随口应道，“在这方面，我还真没本事。”

“这就退缩了？”男人的冷笑声带着讽刺，顿了顿后道，“我记得，你很有锲而不舍的本事。”

简单的一句话被苏茉希听出了破绽，她现在完全确信，她跟这位老板一定有过交集，而且这交集，貌似不怎么愉快。

可她思来想去，还是理不清头绪，于是她直接问道，“老板，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得罪过您？”

男人没有说话，犀利的眼神在头盔下根本看不清，他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了。

“苏茉希，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改掉插足的毛病呢。”

苏茉希听到这句话后，就像被触碰到某个被遗忘的记忆点一样，脑海里迅速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

那段自己都觉得惭愧的片段，那件事，那个人......

苏茉希骤然清醒，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迅速挡在了离开的人跟前。

她的手抓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抬着头看他。

而他，也没有推开。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据可循，苏茉希抬起双手，放在了他的头盔的两侧，然后踮起脚尖，将头盔从他的头上拿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俊朗而清雅，一如四年前的模样。

真的是他！

苏茉希望着那张脸，羞愧感一闪而过之后竟然变得释然，她露出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是你。”

裴越垂眸盯着她，“苏茉希，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苏茉希忍着胃里的不舒服，“所以，那位消失的豪客，是你安排的？你让我欠下几百万的债，好让我心甘情愿地签下卖身契，是吗？”

裴越的回答十分直接，“是。”

“只有我留在瑰丽王朝，你才能随心所欲地报复我。”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很多。”

“所以从VIVI姐给我安排那些千奇百怪的客人开始，就是你报复的开始？”

“是。”

“那天，是你故意撞的我的车。”

“是。”

“只因为我四年前对你做的那件事？”

“你说呢？”

苏茉希闭了闭眼，“裴总，您对一个人的恨意，这么长久的吗？”

裴越冷冷道，“我向来睚眦必报。”

苏茉希沉沉地叹了口气，“那您要报复到什么时候？”

“看心情。”

“总该有个头吧。”

“我说了，看心情。”

苏茉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果，报应。

这就是因果报应。

苏茉希就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拼着最后一点希望问，“这段时间您的报复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您的目的达到了，能不能放了我？”

“不能。”

苏茉希仍旧不甘心，“我需要钱，至少，让我做回我该做的事。”

裴越的笑容有些阴冷，“怎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习惯过苦日子了？”

苏茉希没有解释，只道，“就当是这样吧。”

“如果我偏不如你愿呢？”

“裴总。”苏茉希无力道，“瑰丽王朝是您的，您更该考虑公司的利益，而不是只为了发泄私欲。”

“没有你，瑰丽一样运转。”深邃的眼眸泛着寒光，“我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人来替代你的位置。”

苏茉希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只待入口的羔羊，而裴凌就像只充满了仇恨的狼，虎视眈眈地恨不得将她剖膛入腹。

“但裴总说过，我需要在贵宾厅做出让您满意的成绩。”

“我反悔了。”裴凌笑意不明，“无所谓你做不做出成绩，你只要如合约所说，随传随到就行。”

苏茉希咬住唇，拼死挣扎，“当初我也是无奈，我是......”

“是为了钱？”

“是，但是......”

“我一直很想知道。”裴越微微低了头，靠近了她的脸颊，“当初，裴老爷子到底给你开了多少价，让你这么听他的话。”

“二十万。”苏茉希如实道。

“二十万？”裴越兴致更浓了，“不应该啊，以你的胃口，区区二十万，你怎么会看得上。”

“因为我需要。”

“该不该夸你不贪心？”

“但那笔钱，我没拿。”

裴越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面露讥讽，“看来，还是嫌少了。”

“不是！”苏茉希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深呼吸了一口气，“裴总，当初，是我对不起您，我跟您真心的道个歉，就算让我下跪磕头，我也愿意，只求您能放我一马，让我好好的继续在贵宾厅工作，我是真的，很需要钱。”

“下跪？磕头？”裴越玩味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情，“你真能做到如此？”

苏茉希没有半点犹豫，“是。”

“那你磕一个给我看看，说不定......”裴越冷哼一声，“你磕得好，我心情一好，真放过你也说不定呢。”

“如果我磕，裴总能保证放过我？”苏茉希的心中闪过一丝疼痛，但依然坚定地问道。

“不能保证。”裴越不痛不痒地说道，“但可以考虑，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苏茉希紧紧抿住唇，深深的屈辱感让她很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男人的魔爪，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到了离开玉朔这个鬼地方。

可她还有必须要照顾的人，她的母亲根本没有办法跟她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苏茉希最终把唇松开了，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字，“我赌。”

裴越促狭地欣赏着她短短时间内变换了多次的表情，摊开了一只手，示意她行动。

苏茉希的大脑，一会儿变得空白，一会儿又闪现着各种过往的画面，最终，她笔直的肩背弯了，一条腿弯了弧度，跪了下去。

地面的冰凉似乎穿过了膝盖，到达了她的心脏，随之全身，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也恨过一个人，但后来选择了忘记。

她知道恨一个人有多累，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憎恨上。

原以为当年那件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她连那位给她钱让她办事的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那个她第一次主动示好的英俊男人叫什么......

她记得，她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因为后面发生了一件足以让她们母女天翻地覆的事。

她并没有得到那笔钱，而后的麻烦事接踵而来，让她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真是造化弄人......

如今瑰丽王朝的新老板，竟然是她当初“勾搭”的那个人。

苏茉希闭了闭眼，将另一条腿的膝盖也弯了下去。

只是这次，她的膝盖并未触地。

裴越伸出脚，垫在了苏茉希即将要触地的膝盖下。

苏茉希不解地抬头看他。

裴越屈膝蹲下了身子，与她平视，“苏茉希，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苏茉希毫不畏惧地对上他那双溢出不屑的眼睛，“不过是跪一下而已，如果能换来裴总的大发善心，值得。”

裴越眼神一冷，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你的那些男人这么委屈你的吗？还是给的钱不足以满足你的胃口？”

苏茉希似笑非笑，“裴总还真是说对了，那点钱，怎么能满足我的胃口呢！”

裴越的眼神更冷了，他的手十分嫌弃地离开了她的下巴，“滚！”

苏茉希没有动，“裴总还没有告诉我，肯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