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猝不及防

在高一的期末考试之前，安晚在私下里都没有见过顾纯，除了大型演讲，和课间操她会在各班的方队里看见她之外。

有的时候她也很佩服顾纯，总是能在她出现的地方消失不见，安晚知道顾纯不想见她，如果想见，在同一个学校怎么样都能见到。

安晚也写过几张纸条托顾纯的同班送给她，结果就像石头落在了深谷，没有回音。

等安晚出了考场收拾好之后再到五班的班级门口，顾纯的位置已经空了。

“同学，你们班顾纯走了吗？”五班窗口站着两个在说话的女生，安晚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聊的正欢的两个人被突然插话的人其中一个显得有些不耐烦，瞥了瞥嘴。

“她早就走了，全班谁都没走就她第一个走的。”

“哦，那谢谢了。”

安晚有些失落，没有要到顾纯的电话和她家住在哪，顺着来的路她又转回了自己的班级。

走到了三班的门口，李子坤正站在讲台上摆弄着粉笔盒，看他是一点都不着急回家，三班的人也走的差不多，安晚走进三班的教室，踏上了讲台。

果真，三尺高的讲台望下去什么都一览无余，也许是底下没人的缘故吧，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站在讲台上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

“还没回家？”李子坤把红色的粉笔头从白色粉笔盒里拿出来，扔进彩色粉笔盒里。

这样一来白色粉笔盒里，只有白色粉笔没有别的颜色了。

安晚抽出一根最长的，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程诺的名字。

“我起的名字还不错吧。”

她下笔很重，每一笔一划都用了力气，字体方正，少了女孩写字的秀气。

“是个好名字。”李子坤接过她手里的粉笔，把她的名字写在了“程诺”的前面。

和安晚的字相比，李子坤写字到好像没有她那么费力，他的字写的也不错，横平竖直的，安晚一直觉得李子坤是她看过写字最好的男孩子。

“你的名字，也很不错。”

安晚看着他笑了。

暑假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也到了八月末，天气到了最热的时候，安晚打算在天凉快一些的时候去看程诺。

她已经快一年没有看到程诺了，只有安言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才能和程诺说上几句话，但短短的几句话也说不了什么。

安晚洗过床单，把床单晾起，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随即轰的一声，像是什么沉重的包袱掉到了地上。

她一回头，看见程诺蓬头垢面地站在家门口，书包掉到了地上，两眼通红嘟嘟着嘴，看着安晚。

这是个惊喜，更是个惊吓，安晚把手上的水在身前的衣摆上蹭了蹭，微凉的手摸了摸额头，这触感并不是假的，她走到程诺身前，蹲下用手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泥。

看见最亲的小姨，程诺哇一下哭了出来，以前在家的把戏都是打雷不下雨，现在是雷电卷积着暴风雨，这一哭就收不住了。

程诺抱住了安晚哭喊着：“小姨，你一点都不想我吗？为什么不去看我？”

“小姨想你呀，本想着等天凉了就去看你，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呀。”

安晚安抚地拍着程诺的背，她哭的有些急，身体也在发抖，却使劲抱着安晚。

卢玉娟在家里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也是，谁能想到这一个小孩突然就回来了，没用任何预兆。

程诺一口一口地吃着饭，看这架势不仅让人怀疑到这孩子在程家有没有饭吃。

“你这孩子慢点吃，不够外婆在给你盛。”卢玉娟坐在程诺旁边，关切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

程诺的碗里还有半碗饭，还是递给了卢玉娟：“外婆，我还要！”

卢玉娟接着饭碗就盛了满满一碗。

安江早就吃完了在饭桌上抽着烟，看着程诺一碗接一碗地吃着，一口烟吐出来遮住了脸看不清深情但安晚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程程，你回家妈妈知道吗？”安晚问她。

程诺低下了眼，放下了手里的饭碗，嘴里还嚼着饭，眼泪掉到了碗里，然后摇了摇头。

“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万一走丢了，爸爸妈妈会着急的。”安晚温声细语地说，没有半分训斥的味道。

“可是，要是说了她们就不会让我回来了。”言语里带着哽咽，程诺在安家的七年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委屈过。

安晚也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给程诺夹了一块肉。

安江把烟头掐进啤酒瓶盖里。

“让小诺在这边上小学吧。”

“就说她上学的一切费用都由咱们家承担，小学就在这边上吧。”

“如果孩子不开心，那再好的学习环境也没用。”

说完这些话，安江就扣上了帽子，放牛去了。

“那小姨问你，你是喜欢在爸爸家上学还是在这里上学？”安晚想还是要问一下程诺，即使她知道了答案是什么。

“在这里。”程诺说，眼睛瞪的亮亮的看着安晚。

“好，那咱们就在这边上学。”安晚摸了摸程诺的脸，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看程诺在院子里玩，安晚拨通了安言的电话，接通了很长时间安言才接电话，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自己的孩子在哪都不知道。

“喂，妈”电话那头传来了安言的声音。

“喂，我是安晚。”

“你知道程程回家了吗？”

电话那头还有男孩的嬉闹声。

“小诺她回家了？”

“你是她妈，她都不见一天一夜了你不知道？”

安晚大概能想象到对面安言的神态，手指掐着鼻梁，嘴里叹着气。

“反正她现在是安全到家了，过几天我会带她回家收拾东西，爸准备给她办在这边的入学手续。”

“我也希望你认清你自己，你是安言是程诺的妈妈，程鑫程毅姓程但不是你的孩子。”随即安晚挂断了电话。

看着程诺蹲在黑嘴的身前，伸手捋着狗毛，看卢玉娟在院子里晾衣服她就赶忙跑过去帮忙，小小的个子垫着脚。

晚上程诺躺在安晚的身侧，枕着她的胳膊安晚才真切地感受到程诺终于回来了。

安晚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程诺的头发，她的头发张长里很多，长度已经够到了腰。

今天小孩站在门口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打着结，脸上还带着泥，就是衣服不够破，要不就和电视剧里的小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安晚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小姨在笑什么？”

程诺正瞪着眼睛看着安晚的脸。

“笑你今天回来呀，像小要饭的脏兮兮。”

“小姨你居然笑话我！”程诺嘟着嘴。

“和小姨说说在妈妈家这一年过得开心吗？”

程诺把嘟起的嘴收回来收紧了嘴唇。

“不开心，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家。”

“嗯？”

“奶奶就是个老巫婆，她特别特别凶，我做什么她都不喜欢，于是她越不喜欢什么我越做，我就是要气她，她要打我追不上我，就和我妈告状！”

“然后我妈就训我，还…”

“打你了？”安晚问她。

“嗯。巴掌拍在屁股上疼得很，但再怎么打我我也不哭我也不说话，我就是不认错明明我就没有错，大不了就屁股疼，三两天就不疼了。”

“奶奶每次说我妈的时候我妈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我有的时候顶她一句，我妈却不领情，但是她对我爸就不是这样，我都觉得他有两张脸，不！是好几张在不一样的人面前她的脸是不一样的。”

“她就是对我不好，她对程鑫程毅任何一个都比对我要好，什么吃的都紧着程鑫先程毅后，我最后一个都排不上，她给他们两个好吃的都被我撞到过好多次，他还偷偷地给他们俩零花钱，他们俩兜里有好多钱，每天都可以去学校的小卖部，我兜里没有钱，连包辣条都买不起…”

“那…在学校呢，在学校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我和程鑫在一个班里，我也在班里交了好多好多小朋友，有时候他们去小卖部买的吃的也会分给我，但我没有东西分给他们，那我就讲你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给他们听，大多数他们都没听过，他们问这是谁的故事，我就说这是我小姨写的，可神气了，比程鑫在小卖部买的吃的分给别人还要神气！”

“可是…小姨，这次考试我没有考。”

“为什么？”

“因为第一年考试我考了第一，那些题目你早就教给我了我也都会，奶奶知道我考了第一名她一点都不开心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程鑫那个大笨蛋考了第十回家哭，奶奶还给他买了猪蹄，让他每天都吃鸡蛋，说是吃鸡蛋会变聪明，染然后这次期末我就不考了，那我会不会也有鸡蛋吃？”

安晚有些被逗笑了，这种思想也不知道是谁灌输给这个小鬼的，快及时收手吧！

“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呀，明明自己能考第一名却为了鸡蛋偏偏不考，那你要是在家考了第一名外公给你买蛋糕，猪蹄，牛肉好多好吃的，不比鸡蛋要好吗？”

“说的也是，那我以后每次考试都要考第一！”

“不一定非要考第一，只要你努力尽力并且开心，每次小姨都会给你奖励的。”

“小姨你是不知道，那鸡蛋也没什么好吃的，以前程鑫吃的时候我从他嘴里抢过来一个，又小又涩没有家里的鸡蛋香，你别看老巫婆不待见我，我妈也不帮我但程鑫和程毅都得听我的，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我可不会吃亏的。”

“不吃亏就好，但人家不欺负你你可别一个劲欺负人家啊！”

“知道啦！”

“小姨我困啦，我要睡啦，晚安。”程诺一翻身抱住了安晚，安晚的头也抵住了程诺的头。

听着程诺安稳的呼吸声，她也沉沉地睡去。

程诺把在程家的“遭遇”又像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在锦尚面前又讲了一遍，锦尚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小程诺啊，你刚刚那个表演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喜剧电影。”

程诺嘟着嘴斜着眼看着这个笑得坐不直扶着安晚的长辈，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程诺这表达能力，你可以考虑考虑以后给她报个艺术学院，做个演员。”

“那我要是做了演员，你们以后不就得在电视上看我了？”

“对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锦尚姐姐。”

锦尚因为才不到二十岁是在受不了这个比她小但比她还精的小鬼叫她阿姨，就算比安晚第一辈也要时刻提醒小程诺叫她姐姐，实在不行日后再改。

“知道啦，知道啦，锦尚小姨。”

程诺吐了吐舌头气得锦尚翻白眼。

要说程诺有今天这副鬼才头脑与不吃亏的个性和锦尚是脱不了关系的，但也许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程诺比锦尚还要强势一头，头脑也要比安晚聪明。

有时候看着活蹦乱跳的程诺，锦尚都会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每每在安晚面前感慨，安晚都会扯出一句：“那我大概就没年轻过…”

“那小程诺就要在这里上学了？”

“嗯，我爸已经在学校办了手续，但她还得在读一遍一年级。”

“那就被同龄的孩子落下了一年～”

“怎么会是被落下，我是多得了一年！”程诺瞪着眼睛炯炯有神地说。

“我肯定不会让那些比我小的小孩超过我的！”

“好好好，程诺最棒了，就等你未来发达带我和你小姨吃香的喝辣的！”

程诺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就算是那个年纪，她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自信，那时她想她一定要做一群人中最强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