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话中有话！

正当周正询问叶星宇准备采购多少茶叶时，户大牛突然跑进屋子，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冯大娘像对待自家人一样亲切地向他招手：“大牛，给你留了饭菜，快来吃。”周正则瞥了他一眼，嗔怪道：“饭菜都凉了，你干嘛去了？”

户大牛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回到家中看到自己采茶的茶叶没有及时晾晒，有些受潮，他担心会影响到口感，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折返回茶园重新采摘了一些。

“我去茶园重新采茶去了。”

他快步来到饭桌前，顺势坐在姜黎的身边，将抱在怀中用竹子编织而成的茶笼放置在桌上，随即轻轻打开，一股如兰似麝的茶香扑面而来，姜黎好奇地伸着脖子看去。

冯大牛自信满满地说道：“小娘子，我们家的茶叶比周正家的茶叶口感还要好，你若不信我现在给你们泡一壶。”

姜黎瞧户大牛又专程去采摘了一些茶叶来，这一举动让她觉得户大牛为人实诚，于是她摆了摆手。

“户大叔，我不用品尝了，我们不仅会采购周大叔的茶叶，同样也会采购你的茶叶。”

“那采购多少？”

周正和户大牛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人满怀期待地看向姜黎。

姜黎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她对于茶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压根儿不知道应该购买多少茶叶才算是合适的量。

犹豫再三之后，她伸出了五只手指，试探性地开口说道：“五……五十斤？”

然而，她的话还未落音，一旁的周正和户大牛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啊？”

那声音就像是被人突然踩了尾巴一样，把调子一下子抬高了八度。

姜黎被他们俩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用一脸求救的眼神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叶星宇。

见叶星宇对她使劲挤眉弄眼，仿佛告诉她没必采购这么多。可她一时之间却没能领会到他这些动作背后所蕴含的意思。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姜黎咬了咬牙，心一横，再次开口说道：“要不……五百斤呢？”

这一次，周正和户大牛听完之后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双双重重地“嗯！”了一声。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非常满意。

叶星宇顿时扶额长叹一口气，便忍不住的开口。

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既不失礼貌，又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娘子啊，咱们家这茶铺平时的生意本来就十分惨淡，一年到头连一百斤茶叶都卖不出去。你这可好，一张口就要五百斤，难不成是打算拿这些茶叶煮茶鸡蛋吗？”

这话一出口，冯大娘、周正和户大牛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整个屋子。

这让姜黎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于是，冯大娘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这才如实地向她解释。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啊！咱们这儿来来往往的茶商们，基本上每次采购的茶叶都超不过一百斤哟。因为要是这些茶叶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可就要生霉啦！所以他们通常都会各种茶叶都挑上一些，宁愿自家茶铺缺货了再过来补货，也不敢大量囤积茶叶哟。特别是入春之后才刚开始采摘新茶，后头还有那更为珍贵的头春茶和明前茶等着呢，实在没必要一次性采购太多喽。”

姜黎听到这番话后，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脖子根一直往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可好，自己刚刚信誓旦旦说要买五百斤茶叶，结果一转眼就暴露出完全不懂行的窘态来了。

若是现在反悔把话说回来，那不就是出尔反尔吗？可是如果不改变主意，又显得自己太过无知莽撞了。

一时间，姜黎瞬间手足无措，嘴巴张了几张，却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叶星宇见状，赶忙为姜黎解围。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对冯大娘说道：“冯大娘，我刚刚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家的茶铺可不单单只是开在京都，而是遍布全国各地呢。所以这五百斤茶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你尽管给我们准备好就行了。”

说完，他便侧过头朝姜黎投去了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没事，有我在呢！

姜黎接收到他的目光后，原本紧绷着的心弦瞬间放松了下来，便朝他会心一笑。

户大牛一脸急切地问道：“那就行！不过嘛，我还是想问问，你们究竟打算啥时候离开呀？毕竟这可不是个小数量，整整五百斤的茶叶呐！按照咱们的速度，就算全力以赴地采摘，也得花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才行。所以提前知道时间，我们也好做足充分的准备不是？”

叶星宇讪讪一笑：“不急，不急，你们两家慢慢采摘便可。等我们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提前告诉大家的，绝不会让你们措手不及。”

周正依言问道：“我瞧你们也是头一次来这里，若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你们是住哪呢？若住在集市上的客栈，可离我们这里很远啊。”

姜黎和叶星宇面面相觑，其实连他们两个都不知要住在哪里。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冯大娘似乎看出了端倪，便一脸好意的看向两人。

“若你们觉得集市太远，不方便，要是不嫌弃就先住在老李家，就在大牛家隔壁的房屋。老李家出了远门，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们就先将就的住下来吧。”

两人闻言，犹豫了一瞬后，旋即便点头同意。两人对冯大娘由衷的感谢了一番。

然后几人又聊了一会茶，随后冯大娘见天色渐晚，便让户大牛带领两人去老李家的住处。

“老婆子你是不是也看出这两个孩子不是茶商？”

周正起身把屋子的门关上，转身看到冯大娘收拾这碗筷，听着她责怪的口吻：“你和大牛也真是的，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那个小娘子本就不懂行，让你们两个吓得她一口气居然说了五百斤，你们这不是害人嘛。”

周正脸上挂着笑容，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张略显破旧的桌子走去，他顺手拿起一块有些褪色的抹布，开始擦拭起桌面，同时嘴里还不停地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哎呀，我呀也就是故意试探试探那两个人罢了。你想啊，我这些年见过多少茶商哟，那些个家伙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但是我一眼瞧过去，就觉得这对小夫妻根本不像是什么茶商。再说了，那五百斤茶叶的数量可不是我硬逼着他们说出来的呀。不过嘛，我看他们倒是挺实诚的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也不像是特别富裕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让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俩似乎有点来头，可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一旁的冯大娘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地附和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特意把他们两个给安排在了老李家。”

话刚说完，只见冯大娘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一脸忧愁地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

“唉，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老李家的那两个姑娘好端端的竟然都找不着了。这两口子也是倔脾气，非要亲自去寻找不可。可是你说，他们到底能去哪儿寻呢？还有大牛他家，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女儿同样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户妹子因为这件事急得发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找女儿，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如今就只剩下大牛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想还真是怪可怜的哟。”说到这儿，冯大娘忍不住抬手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周正听后，将手中那块抹布放在一旁，然后坐在那把略显破旧的木椅上。那张原本就有些沧桑的脸庞此刻更是被愁云所笼罩，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咱们这个小小的茶水镇早就不太平了！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可县衙的人却对此坐视不管，简直就是不作为嘛！这叫咱们怎么办才好呢？”

周正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和无奈。

户大牛领着姜黎和叶星宇来到老李家的居所，伸手推开那用树枝围成的简陋之门，接着便带着两人迈入其中，指着院中对面那用茅草搭建的房屋说道：“那是老李两口子的屋子。”

他又指着右边的屋子，介绍是两个丫头的闺房，左边则是厨房。最后，他的手指落在院中用竹子搭建的竹桌竹椅上：“平日里，他们都在这院中吃饭。”

姜黎一边听着户大牛对老李家屋子的介绍，一边左顾右盼。

见院中杂草丛生，几盆花也早已枯萎，想来这家人已离开许久。

随后，叶星宇便对户大牛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虽说身无分文，不知该如何报答他，只是给户大牛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他若离开此地时，定会再多采购一些茶叶，这让户大牛顿时喜笑颜开。

“户大叔，老李一家四口是去了何处？他们何时归来呢，若突然回来，我们贸然在人家家中借住，恐怕会惹得人家不高兴。”姜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询问。

户大牛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随即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竹椅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姜黎和叶星宇见此情景，两人满脸狐疑地对视一眼，然后提步走上前，顺势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

“户大叔，莫非老李家已经迁往他处了？”叶星宇开口问道。姜黎瞧户大牛还是低头不语，便又追问道：“户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稍作停顿后，户大牛捏住袖子，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而抬起头来，面容讪讪地看向叶星宇。

“刚才我没来得及在周正家吃饭，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两个包袱里还有啥吃的没？”说着，他的目光朝着叶星宇挎在肩上的包袱看去，还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此言一出，姜黎和叶星宇顿时一愣。叶星宇旋即反应过来，赶忙取下肩上的包袱，把包袱轻轻地搁置在面前的竹桌上。

打开后包袱后，里面是那个酒楼的掌柜的给他们带的干粮，这几日两人基本都吃得所剩无几了，里面就只剩下几张面饼和一壶水。

“户大叔，我们的干粮也没多少了，你就先凑合着吃点。”姜黎把包袱里仅剩的两个面饼拿起来递给了户大牛。

户大牛满怀感激地点了点头，便毫不客气地一手拿着一个面饼，如饿虎扑食般大口地吃了起来，

叶星宇怕他会噎住，便拿起水壶，打开壶盖，双手递给了他，提醒道：“户大叔，你慢点吃……”

户大牛把一个面饼三两口就吃完了，便接过叶星宇手中的水壶，扬起头“吨吨吨”地喝了起来。接着，又拿着另一只手中的面饼吃，边吃边喝，仿佛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叶星宇疑惑地问道：“户大叔，我们怎么没见你家里人呢？”

别问还好，这一问，仿佛在户大牛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突然，户大牛像个无助而又绝望的孩子一样，嚼着嘴里未下咽的面饼，呜咽了起来，满脸皱纹的脸上瞬间泪流满面，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悲伤。

“户大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叶星宇满脸关切之色，一边说着，一边赶忙伸出手来，轻轻地拍抚着户大牛那宽厚的后背，说道：“要是真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到你。”叶星宇继续劝慰着。

然而，户大牛听到这话后，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愈发悲切起来，那哭声闻之心酸不已。

一时间，叶星宇也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中年男人。他无奈地抬起眼眸，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姜黎。

见姜黎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他此刻先不要多言。

接着，姜黎把视线转向仍在痛哭流涕的户大牛，轻抿双唇，缓声道：“户大叔，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出来，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目前也不会离开此地，等你哪天想通了，愿意和我们倾诉的时候，再讲也不迟。”

“这个事就连县衙都管不了，你们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又能帮得了我们什么呢？”

冯大牛瞬间满脸愤恨，他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抬起胳膊用袖子狠狠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姜黎和叶星宇听闻，两人蓦地蹙起眉头看向冯大牛，欲要张口问时，只见他突然将手中紧紧握着的面饼和水壶，猛地扔在面前的由竹桌上。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水壶中的水瞬间倾泻而出，沿着桌子周围蔓延。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冯大牛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脸上充满了悲伤和愤怒，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就迈着大步径直走出了院子。然后朝隔壁的自己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