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双目复明

在随后的数日里，孟昭懿每日都会严格地遵循着一个固定的流程：一日三次地进行沐浴，然后太医院的诸位御医们则会轮番上阵，悉心地为她诊治那双饱受折磨的眼睛。

但，每一位御医在完成诊断之后，给出的结论都是如出一辙——孟昭懿的双眼之所以始终难以痊愈，其根源在于她长年累月的郁郁寡欢以及心力交瘁。

要想让这双眼睛重获光明，唯一的办法便是保持心情舒畅、愉悦。

于是，秋岚为了让孟昭懿保持愉悦的心情，不仅让小厨房的厨子想尽一切办法为孟昭懿准备各种美味佳肴。

可，孟昭懿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即便是那些曾经令她垂涎欲滴的辣味菜肴，如今摆在面前，她也不过是微微动了几下筷子罢了。

是夜，孟昭懿沐浴用膳后，早早便上床歇息。秋岚便让春禅留于寝殿照看，自己则与小德子匆匆离宫。

麒麟殿

“陛下！贵妃娘娘入宫一月有余，近来食欲不振，沉默寡言，终日独坐庭院摇椅，神思恍惚。”

“是啊陛下，奴才们也是终日想方设法逗娘娘开心，可娘娘总是以喜静为由，不让奴才们打扰。御医说要使娘娘双眼尽快复原，必先让娘娘心神舒畅，但娘娘终日郁郁寡欢，奴才等实在无计可施。”

秋岚与小德子跪于殿中，将孟昭懿在宫中近况如实禀报。

闻此，墨璟泫端坐于软榻上的身躯缓缓前倾，双手搭于双膝，继而面容疲惫地以单手轻揉太阳穴，沉声道：“娘娘可有按时服药？”

秋岚闻言，双唇轻抿，面露难色道：“起初娘娘尚肯服药，后来便趁奴婢不备，将药暗中倒掉。”

“她究竟意欲何为？药也不喝，饭也不好好吃，她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孤？”墨璟泫忽地怒容满面，低声吼道：“她怎么还是如此倔强！”

秋岚与小德子相视一眼，小德子眼珠一转，怯怯道：“或许陛下亲往一见娘娘，娘娘心情或可稍好。”

墨璟泫听后，稍作停顿后，便低声道：“你二人且退下吧，只要娘娘有所需，尽管去办！”他手挥了挥，示意二人离去。

秋岚与小德子见状，虽不明孟昭懿入宫一月，墨璟泫却为何不愿相见，然二人亦不敢多问，只得一脸疑惑地退出寝殿。

临出门时，墨璟泫又叮嘱道：“还是不要让任何嫔妃叨扰昭贵妃，她如今需要静养。”

秋岚恭敬地应声道：“是，陛下！”

自孟昭懿回宫后的第二天起，各宫的嫔妃们就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前来昭纯宫拜访孟昭懿，却被秋岚以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前来拜见昭贵妃。

那些嫔妃闻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也不敢违抗圣旨，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去。有的嫔妃心有不甘，试图与秋岚理论一番，想要通融一下，但秋岚态度坚决，始终不为所动。最终，这些嫔妃们只能带着满心的不悦，悻悻然地离开了昭纯宫。

待秋岚和小德子离开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珩钰缓缓起身欲要离开时，墨璟泫突然叫住了他：“她是不是恨孤拆散了她和洛成？”

“不知！”珩钰轻描淡写的回应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寝宫。

瞬间，留下一脸落寞的墨璟泫，他暗道；娮儿，你让我不知该如何去爱你了。你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折磨着我，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深夜

寝殿内忽地窜进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宛如一团轻盈的雪花，发出一声声软糯的喵叫声，顿时惊醒了守在床前的春禅。

春禅揉着那如睡眼惺忪的鱼儿般松弛的双眼，在昏暗的寝殿中，看到一双幽蓝的眼眸正凝视着她，这瞬间吓得她如惊弓之鸟般从地上弹跳了起来，大喊道：“鬼啊……”

瞬间吵醒了刚入睡不久的孟昭懿。“发生何事了？”孟昭懿从床上缓缓坐起，双手掀开帷幔时，秋岚和小德子听到里面的动静，也如疾风般跑了进来。

秋岚迅速点了一盏灯，寝殿霎时如白昼般亮堂，便看到一只白猫正在里面如无头苍蝇般乱窜，而春禅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喊着有鬼。

小德子连忙上前徒手抓那只白猫，那白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敌意，就在小德子抓到它时，猛地一爪子抓破了小德子的手，随即如离弦之箭般跑到床前，猛地跳到孟昭懿的怀中，发出可怜兮兮的猫叫，仿佛在向孟昭懿诉说着它的恐惧。

“这个小畜生，竟敢擅闯娘娘寝宫，看我不打死它。”

小德子看着自己被白猫抓出五道血痕的右手，气急败坏地撸起袖子再次去抓它，秋岚急忙一把抓住他，冲他努了努嘴，小德子疑惑地蹙了蹙眉，便顺着秋岚的眼神朝床上看去。

见孟昭懿一脸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猫，轻声问道：“你从何处来呢？”听着它的软糯的叫声，孟昭懿皱了皱眉：“你可是饿了？”

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便伸着脖子在她手上舔了舔，孟昭懿便立马让他们拿鱼来。

这是秋岚、小德子首次看到孟昭懿的笑容，她的笑容如春风般拂过每个人的心间，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

于是，小德子依言立马跑出寝宫，为白猫儿取食。而秋岚则上前一把拽起春禅，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训斥道：“如此大惊小怪，日后还是莫要守在此处了。”

春禅一脸委屈之色，当她抬头看向孟昭懿怀中的猫时，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是被一只猫吓得花容失色，瞬间又气又恼。

白猫酒足饭饱后，仍旧依偎在孟昭懿的怀中，迟迟不肯离去。孟昭懿无奈，只好让它陪自己入眠，随即让秋岚无需在此守候。

孟昭懿躺在床上将小猫搂在怀中入睡。它时不时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着她的脸颊。

“不许胡闹，若再调皮，我可要遣人带你出去了……”

孟昭懿故作嗔怒地拍了拍它的背，它立刻变得乖巧听话。

此时，屋顶上的珩钰掀起一块瓦片，看到孟昭懿抱着猫儿安然入睡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

孟昭懿自从拥有了这只可爱的猫儿之后，索然无味的日子里多了一些生趣。便给它取名为－雪绒。

在日后的日子里她无论沐浴、用膳、亦或者就寝都有雪融相伴，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甚至连喝药这种往日令她倍感痛苦且常常想要逃避的事情，如今也因雪绒的陪伴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秋岚终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就好似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瞬间落了地一般轻松自在。

尽管如此，孟昭懿对待他们这些下人的态度却依旧冷淡如冰。秋岚心里清楚得很，孟昭懿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戒心和防备。

因此她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产生过多的交集和交流。面对孟昭懿这般冷漠疏离的性格，起初秋岚也曾感到十分困惑和无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也就适应了这种状况。

毕竟作为一名下人，她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主人的心思和性情如何，并不是她能够左右得了的。

天气日渐寒冷，几场秋雨过后，便已入了冬，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吹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可，墨璟泫自始至终都未踏进昭纯宫半步。

即使是在敬事房的太监们照例捧着牌子请他翻牌的时候，孟昭懿的名字从未出现在他的眼中。

而墨璟泫如同往常一样，只是轮流前往各个嫔妃的寝宫，脸上不曾有丝毫的情绪，仿佛是在完成一件令他厌恶又无法抗拒的事。

陈瑞全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苦闷和无奈。作为宫中的老人，他自然明白墨璟泫如此行事的缘由。

他无非是担心入宫不久的昭贵妃会因受到过多宠爱而成为众矢之的，引来其他嫔妃们无端的嫉妒和怨恨。

可是，孟昭懿已经入宫三个多月，却一次都未曾得到墨璟泫的宠幸。

渐渐地，那些原本对她怀有戒心的妃嫔们开始放松了警惕，她们不再将孟昭懿视为威胁，只当她不过是墨璟泫养在深宫中的一只金丝雀，虽有着高贵的名分，实则毫无实际地位可言。

就连一向关注后宫动态的皇后，也逐渐淡忘了这位新来的贵妃，不再对她加以特别的留意。

直至除夕之夜，孟昭懿才难得地与秋岚她们一同包饺子，而小德子手持一条鱼干故意在雪融面前摆弄着，引诱它上钩。

好几次，那鱼干都如镜花水月般，在雪融嘴边晃悠一圈后又消失不见。雪融怒不可遏，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登时跳入孟昭懿怀中，像撒娇的孩子般，亲昵地蹭着孟昭懿的手，仿佛在向她告状。

“小德子，以后不许你如此欺负雪融……”孟昭懿柔声说道，同时伸出手：“把你手中的鱼干交过来。”

小德子无奈地撇了撇嘴，还狠狠地瞪了雪融一眼，似乎在说：“玩不起。”然后，他将手中的鱼干轻放在孟昭懿手中。

孟昭懿接过鱼干，一边轻柔地抚摸着雪融的小脑袋，一边宠溺地将鱼干送进它的嘴里。

就在这一刹那，孟昭懿的双眼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再次凝视时，她竟然清晰地看到了怀中的雪融，它浑身雪白，一双透亮灵活的大眼睛，正扬起头凝望着她。

她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了！

孟昭懿缓缓抬头，目光看向桌前的秋岚、春禅以及小德子。

秋岚将刚包好的饺子放在案板上，她笑容可亲地迎上孟昭懿的眼神：“娘娘，饺子一会儿就好。”

说话间，她突然察觉到孟昭懿的眼神变得明亮有神，不再像以前那般黯淡无光，心头不禁为之一颤。

她急忙绕过桌子快步来到孟昭懿面前，伸着那粘着面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激动地喊道：“娘娘，您是不是可以看见了？”

小德子和春禅也察觉到了这异样的变化，他们一同来到孟昭懿面前。“你是秋岚，你是春禅。”

孟昭懿的目光如同清澈的湖水，缓缓扫过秋岚和春禅，然后停留在小德子身上。

小德子激动得扑腾下跪，高声呼喊：“贵妃娘娘的双眼终于重见光明了！”

秋岚和春禅眼含热泪地纷纷跪地，紧接着，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也如潮水般涌进，向孟昭懿道贺。

随即，秋岚赶忙派人前往太医院，将贵妃娘娘眼睛复明的消息传告御医。

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听闻此事，皆挎着药箱踏进昭纯宫，轮流为孟昭懿查看双眼。经过众人一番仔细诊断后，皆笃定孟昭懿的双眼已完全康复，这一消息让秋岚等人喜不自禁。

与此同时，墨璟泫正与一众妃嫔共度除夕，共享家宴中，陈瑞全躬身匆匆来到墨璟泫身旁，压低声音道：“陛下，贵妃娘娘的双眼已经康复了。”

墨璟泫悬在半空中的琉璃杯忽地凝滞了一瞬，坐在身旁的皇后（宁微）见状，面带微笑地对陈瑞全说道：“全公公可是有什么喜事要禀报陛下？不妨说出来让本宫也一同高兴高兴……”

陈瑞全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墨璟泫则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在桌上，心情愉悦的他以除夕夜为由，特意赏赐了诸位嫔妃一番后，便起身离席，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大殿。

皇后凝视着墨璟泫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眸微沉，低声让身旁的太监去看看墨璟泫究竟要去往何处？

然，她面带笑容说道：“陛下或许是有要事处理，便由本宫陪大家一同守岁吧。”说话间，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嫔妃，凤眉微微一蹙：“为何不见静妃呢？”

闻言，容嫔缓缓起身，向皇后答道：“皇后娘娘，静妃入冬后不慎感染了风寒，唯恐前来会将病气传给皇后娘娘，故而未能参加家宴。”

“原来如此，那便让她好生休养吧！”皇后淡淡地说道，便与众多嫔妃一同开怀畅饮，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