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分厘必争

说起来也奇怪，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林玉都没有接到韩婧的“传令召见”，她平时粘着他就像橡皮糖一样，弄得他烦躁透顶，这几日的不寻常一度让林玉觉得韩婧有可能被人谋杀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臆想，就韩婧那样子谁能谋杀的了她，她不谋杀别人已经阿弥陀佛了，定是有什么事被缠住没有时间管他这个工具人男朋友。

林玉也难得清静几天，也不愿意送上门找不自在，这下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空荡的马路上狂奔，真有自由飞翔的感觉。

林玉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随着眼前的道路和两旁的景物变得越来越熟悉他才意识到他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大学城，不一会就到了他的母校科技大学门口，林玉停车驻足了一会，景物还和上次来时一样，甚至和他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毕业离开了这么些年也让岁月带来了陌生感，昔日的黄金岁月时的记忆也变得有些陌生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感慨良久。

林玉环顾了一下周围，上次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看得不是很很清楚，这次看得真切，才发现校门口的那些商家，已经从低矮、无序的小瓦房，升级成了高大、整洁、上档次、整齐划一的门面房，再看商家的招牌，他也没有发现一家是他记忆中的，他想这也算是时过境迁的证据吧，也不知道从他离开学校算起这里的商家已经换过几轮了。

马路上稀稀拉拉、三两成群的学生穿梭在学校和商业街之间，也完全看不出他那时候的热闹场面，也没有上次他来时那样热闹，他想也许是他来的不是时候吧。

林玉没有再多做停留，开着车往前，两三分钟就到了财经大学门口，他停下车，路边几只流浪猫透过车窗好奇地看着他，林玉伸着脖子从大学校门往里看，仔细辨认他看见的人，尤其是女生，很久都没有看见他想找的那个人。

后来直到他眼睛都看累了才放弃，他坐在车里沉思良久，心想哪里这么巧还能遇到呢，就算他进去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玉摇了摇头，发动汽车，“轰”一声巨响，惊吓得路边的流浪猫钻进了绿化丛，汽车飞也似地开走了。

林玉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失落，又感到一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她，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林玉继续漫无目的开着车，享受他“自由飞翔”的时间，过了良久，忽然间他看见路边一个人的背影很像张强，这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不觉又把车开到了“幸福佳苑”附近了，他也在这里住了好一段时间，虽然环境有些落魄，但是有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林玉再看那个背影，开车上前，从背影的侧面看出那人就是张强，林玉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打招呼，这时他发现张强正在和好几个人大声的争辩着什么。

林玉远远看见“农贸市场”几个字，这里是农贸市场门口，他凑上前听了片刻发现是因为什么价格谈不拢在争吵，一个中年妇女说：一点都不饱满哪里能有这样的价格。一个中年大胡子说：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价格了，现在再要这个价格很不合理。剩下的好几个人一个劲的附和前面的两个说：就是就是。

林玉听见张强说：“我是农村来的，这些都是自家种的，你们不要光看价格，也得看看质量，不是我吹，你们在本市绝对找不到这样好的。”

“这还不是吹，好像你卖的是黄金一样，就你那样的到处都是。”那个中年妇女快嘴快舌说。

接着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乱哄哄地加进来争辩。

林玉抓住众人争辩的间隙上前拍了一下张强的肩膀，张强回头看见是林玉，像是来了救星似的，抓着林玉的手从人群中走开，众人还在后面不依不饶。

“争什么呢？”揍离人群后林玉问。

“花生价格。”张强回答说。

“花生价格？”林玉不明所以问。

“我和小亮从老家贩卖来这里卖，这些商贩真是……唉，真无语。”张强摇头叹气说。

“徐亮人呢。”

“在车那边呢。”

林玉顺着张强手指的方向首先看见他们那辆二手面包车，然后才看见徐亮正费力从车上搬下一包包装满东西的蛇皮袋，想必就是他们贩卖来的花生了。

徐亮看见林玉忙放下手中的花生，嬉皮笑脸地跑过来和林玉打招呼，他满头大汗，看来不是容易的活，一包包蛇皮袋装得满满的，都是新鲜的花生少说也有七八十斤。

张强见徐亮气喘吁吁，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徐亮，接着又要给林玉一支，林玉摆手拒绝，张强笑了笑，把那支烟叼在嘴上，接着就开始在口袋里摸打火机。

“你们怎么抽上烟了？”林玉知道以前他们是不吸烟的。

“在老家收花生难免得跟叔叔伯伯们寒暄，这个就是最好的媒介。”张强边摸打火机边说。

张强摸出了打火机，先给徐亮点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林玉看得出张强抽烟动作娴熟，显然没有少抽，徐亮则显得生疏，看得出来刚抽不久，林玉猜想一定是被带坏的。

两个对着林玉吞云吐雾，林玉被烟味熏的难受不住用手扇着飞过来的二手烟。

“林玉你真的不抽一支吗？”徐亮吐出一口烟说。

“我最讨厌烟味了，闻你们的二手烟已经够受的了，别说自己抽了。”林玉挪了挪步，走到上风向说。

“我以前也不喜欢烟味，抽抽就习惯了。”徐亮说。

“习惯什么不好非要习惯这个。”林玉掩盖不住自己对香烟的厌恶感说。

“抽烟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小亮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张强深吸一口后说。

农村的男性抽烟的占大多数，也不像城里人那样注重二手烟危害，因此农村的孩子几乎都是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长大的，林玉也不例外，他还记得小时后经常在爷爷身边看爷爷往烟袋锅里装烟叶，看着火柴上的火苗被爷爷大口的吸进烟袋锅里把烟叶点燃，爷爷吐出的烟雾不知比眼前的浓烈多少倍，但那时林玉也并不觉得难闻，也不觉得熏眼睛。

大约是到县城上高中之后，学到了许多二手烟的危害，也渐渐感受到一些城里同学对二手烟的反感，后来有一次回家，家里来客人，爸爸和爷爷和客人一起在客厅里抽烟，房间不大，同时抽着好几支烟，烟雾缭绕，尤其是他爷爷的那杆老烟袋，制造出的烟雾是其他几只纸烟的好几倍，整个房间就像黄山的云海一样壮观，那时林玉突然意识自己吸上这么些二手烟得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多大的危害啊，于是就借故逃了出去。

后来林玉的心理因素转变成了生理因素，只要一闻到烟味就觉得恶心，高中和大学很多男同学都用抽烟来耍酷、展示个性，林玉也想耍酷、展现个性，但是他就是抽不了烟。

“你们的生意怎么样，顺利吗？”林玉看了看不远处的面包车问。

“唉别提了。”张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吃力又不讨好。”徐亮对林玉说。

“怎么会呢？”林玉问。

“这一趟我们拉了二万多斤，一块七毛五一斤收的，大老远拉来，又是油费又是过路费的，售价两块五你刚刚也看到那些小商贩还讲这讲那的，再说都是刚从花生地里收获的新鲜花生，水分大，还带着泥土，这一路来损耗也不小。”徐亮如数家珍跟林玉解释说。

“就这还搭着三万多钱的本钱呢。”张强接着说。

林玉也是农村人，虽说他家不种花生，但是也知道家里人常常为小麦、玉米等农作物售价上的几分钱差价耿耿于怀，经常左邻右舍之间讨论：

“你家小麦卖一块零七分，我家才卖一块零五分。”

“你家的小麦收下来就卖水分大，我家可是晒过一个太阳的，还是你家卖的划算。”

“人家xx家和我家一样都是收下来就卖，还卖了一块零八分。”

“哦？xx怎么这么走运。”

“谁说不是呢？”

林玉在家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上大学来到本市之后，突然开阔了眼界，听说了很多年收入几十万、上百万的人，还听说马云的资产超过一千亿，满满就觉得为了那么几分钱斤斤计较，真是毫无意义，更何况现在他也成了高收入的人，那一块两块他也不放在眼里，更别说一毛两毛，一分两分的了。

“你们这些花生卖掉，还打算做吗？”林玉有一搭没一搭问。

“接着做吧，暂时也没有别的门路。”张强丢掉手中的烟头，用脚尖捻了一下说。

“听你抱怨，还以为你们要从此和这生意一刀两断了呢。”林玉说。

“我们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古人说‘钱难挣，屎难吃’哪有好赚的钱。”徐亮也丢掉烟头，他没有捻灭，烟头在地上冒着淡淡的烟雾。

“你就别糟蹋古人了，你们……”

林玉的话被上前争辩价格的商贩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人声鼎沸地和张强和徐亮争得面红耳赤，或许对方人多势众、经验老到，张强和徐亮最终不敌，以对方满意的价格——两块三毛五一斤成交了。

林玉在旁会心一笑，争了半天只为因为这么点钱吗？他不知道这就是生意人本性——分厘必争。

林玉对他们这样的小生意不看在眼里，见张强、徐亮和那些小贩周旋，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就转身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