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往

韩婧带林玉去的地方是她家的地下车库，林玉见了眼前的景象，以为她是卖汽车的，林林总总一共停了一二十辆。让林惊讶的不仅是多，而且多是名车，保时捷、法拉力、布加迪、玛莎拉蒂，还有宝马、奔驰、大众、特斯拉，其中也有林玉没怎么见过的，一辆看起来非常气派，他不确定是不是克莱斯勒。

林玉见过韩婧开出去过的那辆白色大众cc停在边上，看起来完全被比下去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第一次遇见你时开的那辆马自达呢？”林玉找了半天那辆差点要了他命的车。

“吴妈出去买菜开走了吧。”韩婧回答。

有钱人家保姆开的买菜车却是林玉曾经梦寐以求的车，人生何处不悲哀！

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面对车就像孩子面对玩具一样充满兴趣。林玉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兴奋，越看越喜欢，抚摸着引擎盖和那些耀眼的车标，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赞叹。

一二十分钟之后他数清了，不连那辆尼桑一共十八辆，十八辆车就像少林寺十八铜人一样，孔武有力、光芒四射。

“这些车怎么样？”韩婧站在林玉的身后问。

“好，真好。”他抚摸车身高贵的铁皮，连头都舍不得回。

“你挑一辆，我送你。”韩婧说。

“送我，我没听错？”林玉惊讶问。

“你没听错。”韩婧回答。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林玉想了一下说。

“为什么不能收？”韩婧问。

“太贵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

“你看这里这么多车，送你一辆根本不算什么，哪里贵重？”

韩婧的思维模式一向很主观，她不觉得贵就不算贵，所以林玉也应该和她一样觉得不贵。

“我们这关系收你礼物不合适。”林玉说。

“就因为我们这关系才送你礼物的，男女朋友送件礼物不是再正常不过吗？”韩婧一旦认定的事情便会坚持到底。

“也没有理由呀，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林玉没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心理有点害怕。

“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嗯——今天是我的生日。”韩婧努力想了一个理由说。

“你的生日不是应该我送你礼物吗，怎么是你送我礼物？”

“行了，烦死了，送你就是送你，大男人别婆婆妈妈了。”

韩婧语气中除了不耐烦还带着强硬，林玉刚见过她发飙的样子，生怕她再歇斯底里，就不再跟她争执了。只是说地下车库待着不舒服先上去再说，等他离开的时候再来选车。

韩婧或许是吃软不吃硬，就这样被林玉哄着离开了地下车库。

“你怎么买怎么多车？”离开的时候林玉问。

“我买这么多车？你以为我是倒卖汽车吗？都是别人送的。”韩婧回答说。

“谁送的？”林玉问。

“这你就别问了，好多人呢！”韩婧回答。

“也没怎么见你开过呀！”林玉说。

“我们家老头子不让开，让我低调。”

“不是白瞎了这么些好车吗？”

“谁说不是呢！”

两人从地下室出来不多久，吴妈也就买菜回来了，从时间看真够快的，算是业务娴熟，这可能是给有钱人家当保姆最基本的素质吧。

一个姑娘住着一栋豪宅别墅，地下车库停满了豪车，不见她的家人，只有一个中年女人说是她的保姆，林玉愈发觉得韩婧深不可测，在他看来这就是书生在荒山野外遇到的女鬼的标准配置啊。

不琢磨还好，一琢磨心理还真有点发毛，眼前的景象说不定都是幻象，只要韩婧衣袖拂过就会变成一片杂草丛生的坟地或者是断壁残垣的破庙，几只乌鸦落在枯死的树上叫声凄凉，黑暗处传来的沙沙声渐渐变得大声，惊心动魄间一群蝙蝠贴着他仰面朝天的脸上飞过。

林玉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看见落日余晖的最后一抹夕阳洒在外面的草地上，美轮美奂，哪里有一丝阴森可怖的氛围。

他被自己的这一通胡思乱想逗笑了，莫名其妙奇妙地摇了摇头，不能怪他想象力丰富，只能怪电视剧想象力贫乏，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套路，林玉从小看到大都烙印进脑袋里了。

“傻站着想什么呢？”韩婧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走过来说。

“没……没什么。”林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聊斋》故事。

“要不要喝水？”韩婧把杯子递给林玉。

林玉接过水，说了声谢谢，韩婧转身往茶几走去，林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杯中的两片柠檬又大又圆，他低头刚要喝水，手突然抖了起来，杯中的水直晃几乎要溅了出来。

他心跳加速，浑身直冒冷汗，颤巍巍地说：“韩……韩婧你……你怎么没有影子？”

韩婧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也没有影子吗？”

林玉低头看脚下确实没有，这时才发现外面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夜幕正在慢慢降临，房间里也开始暗了下来，没有光哪来的影子，他深呼一口气，差点没被吓尿了。

夜幕慢慢降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的那盏水晶吊灯也早就点亮了，照得整个客厅熠熠生辉，吊灯本身也更加璀璨夺目、光芒万丈，高贵不凡。

吴妈手脚利索、技能娴熟，一顿丰盛的菜肴都已经上了桌，葱爆羊肉、水煮肉片、酸菜鱼、炖蹄膀、蒸螃蟹、炒蛤蜊、拌三丝、地三鲜、炒韭黄、煮花生……

林玉和韩婧交往这段时间一起吃了很多次饭，不是吃西餐就是吃日本料理，不是吃韩国菜就是吃泰国菜，甚至越南菜、墨西哥菜，就是没怎么吃过中餐，弄得他们好像不在中国一样，抱怨了许久的胃今天终于回归了正常。

这一桌菜只有韩婧和林玉两个人，吴妈并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不知道韩婧对保姆一向如此，还是这是吴妈的职业态度，大户人家的规矩林玉不懂，也不便过问。

吃饭前韩婧提议喝点酒，林玉知道她酒量，说不喝，但拗不过她，最后同意喝啤酒，韩婧可以是红酒的优雅，可以是白酒的浓烈，也可是啤酒的豪放。

林玉被赶鸭子上架，每次都喝得气血翻涌，却发现韩婧才刚刚开始，他觉得这样喝下去不死也残，就决定尽量多找她聊天，让喝酒的频率降下来。

“我们两个人而已，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林玉很轻松地找到了话题。

“吃不完没关系，图个气氛，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韩婧带着些许醉态说。

“真是你生日啊？”林玉大吃一惊。

韩婧点了点头，对着林玉一举杯瞬间把酒喝干，林玉连忙把自己的半杯酒倒满，也一仰头把酒喝干。和她喝的这么多杯酒，这杯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感情的，因为要祝她生日快乐。

“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弄得怪冷清的。”林玉心有愧疚，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

“习惯了，好几年了都是一个人过，今年有你陪我，已经很知足了。”她话说得平常，眼眶却泛着泪。

林玉不知道她是伤心还是喝多了，抑或是二者兼具，沉默片刻问：“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不陪你过生日呢？”

一颗泪珠从韩婧的左眼滑落到下巴，她咬了一下嘴唇，低头沉默了半天说：“我十五岁那年他们就离婚了，我跟我爸，我妈去了美国，从此再没回来过，杳无音信，我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了。”

现代社会夫妻离婚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像韩婧妈妈这样直接销声匿迹的还是不多见，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就问了另一个话题说：“你爸爸呢，他还在国内吧？”

韩婧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多愁善感了，擦掉脸上的那颗泪珠，轻描淡写说：“他就在本市，他工作总是很忙，我从小到大，一个星期也见不到他一面。十九岁那年我干脆搬出来自己住了，一个人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林玉看得出她并不无忧无虑，也不轻松自在，倒是有强颜欢笑的样子。

林玉和韩婧聊了很久，菜没怎么吃，饭也没吃，酒喝了很多，林玉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他没想到，自己喝到最后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听韩婧讲她的故事，关于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大学、和她的家庭。

陈世杰也就是她的前男友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她爸妈离婚，她无依无靠，正是陈世杰对她无微不至、悉心照顾走进了她的内心，韩婧也热烈的爱上了他，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跟他报了同一所大学，哪怕她的分数可以上更好的大学。

韩婧爸妈离婚，韩婧的抚养权归爸爸，但是韩婧一直跟她爸爸处不好，她一直以来的记忆就是他爸爸总是借口工作忙很少回家，她妈妈之所以会选择离婚定是和她爸爸不顾家有关，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丈夫冷落家庭？

韩婧为了表示对她爸爸的抗议，她十八岁那年决定改姓，她希望通过这样断绝和那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之间的联系，而且她一再警告陈世杰将来一定要做一个负责任的老公和爸爸，不然她一定不会轻饶他，也许是警告了太多次，陈世杰心理压力太大，最终和她分手了。

所以韩婧的“韩”是随妈妈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