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收获

在挥出这一拳之前，岑冬生在转瞬即逝的时间内思考。

“之前‘虎咆’的方式适合对付大群敌人，若是想要更深入地打穿这座山的外壳，需要更精密地操纵冲击波的方向，以及压缩……再压缩！”

男人拳锋所至之处，掀起了巨大的气浪，前方的空间荡漾起了圈圈痕迹，伴随着超音速的尖啸声，气柱般的冲击波先发后至，追上了前方正在如涟漪扩散的波纹，二者间的碰撞再度爆发出白色激波。

那瘦弱的人影被宋雨棠电击过后迟缓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挣脱之后毫不犹豫地跳入那山洞之中；然而，“虎咆”已至。

拳势裹挟着风暴，山势破碎，躲闪不及的身影被冲击波命中正着，浑身弥漫的阴炁被强硬刚猛的力量迅速冲垮。

姜奇的本体本就称得上脆弱不堪，否则它不至于要为自己造一座山来当棺材，如今根本无力阻挡咒禁师的进攻。

当包裹着本体的阴炁烟消云散之后，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具骷髅般的干尸。

……

“岑老师，你成功了！”

姜云湄在一旁欢欣雀跃。

“……嗯。”

男人缓缓收回正在冒着白烟的拳头。

他吐出沉重的一口气，面上紧绷的表情却已松了下来。

是的，成功了。

光是从拳风传过来的反馈，就让他有这种预感。

以及……

“轰隆！”

山体——属于姜奇的“棺材”，正在崩解。

……

猩红色的瞳孔缓缓闭上，脚下的魔怪失去了生机。

刚才打出制胜配合的宋雨棠从山上跳下，打算去往师父和姜学姐身边。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轰隆”响起，轰然沉闷，与刚才山的崩塌声略有不同，似是从九天之上来的雷声。

抬头一看，只见那黑压压的云层正在慢慢散去，天光洞开，来自外界的光亮透入这已在世间盘桓百年的邪恶之地。

本就因为苏醒的鬼魂军团与大场面的战斗而不安定的灵异空间，在屋主被终结之后，便彻底迎来末路，与那座黑山一样，整个世界正在徐徐崩塌之中。

“……果真是结束了。”

宋雨棠一时恍然，漫长的夜晚，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

“来，去看看我们的收获。”

远处的岑冬生笑着说道，朝着徒弟招了招手。

……

姜奇的本体——那具木乃伊般的骷髅，正跪坐在地面上。

被岑冬生的“虎咆”拳风刮去了身上的阴炁包裹之后，它一动不动，已无声息。

三人靠拢之时，异变突生——

“呜……！”

姜云湄捂着胸口，柳眉紧蹙，双目一片茫然，毫无征兆地，身子骨软软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具干尸像一具风化后脆弱的蜕壳，“啪”一声绽放裂纹、碎开，化作飞灰。

外壳之下，只有空空如也；一团黑影出现，疏忽间又消失在阳光之下。

“这是……？！”

宋雨棠还在惊讶，岑冬生已若有所悟地看向姜云湄。

只见她一边痛苦地喘息着，一边却抬起了手。

“我抓住了……有东西突然朝我过来……”

女孩的指缝间，一团黑雾般的物质正在如泥鳅般扭动挣扎着，却被真炁锁住动向。

正是刚才从姜奇遗蜕中冒出来的那团黑色物质。

姜云湄一脸痛苦，显然没有精力去消灭它；岑冬生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女孩的手。

“噗。”

岑冬生捏住手指，帮姜云湄将拳头握紧，强硬的真炁灌入。

在不轻不重的声响之后，黑色物质的外壳破碎，暴露出核心的精纯阴炁。

“……！”

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了，那五官正是姜奇的样子，然而其面目已看不出半点风度，只剩极度的愤怒、仇恨与恐惧，它面容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消散在空气之中。

……

在姜奇消失之后，姜云湄的喘息声停了下来，眉毛微微舒展。

她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像是肩膀上一直以来被强加上的重担卸了下来，神清气爽。

岑冬生松开手掌。女孩顺势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着掌心，与过去并无不同的白皙又柔软的手，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身心从未如此轻盈过。

她惊奇地低语：

“这种感觉是……”

“施加在你，或者说姜家后辈身上的诅咒消失了。”岑冬生说，“以血脉为联系的诅咒本来会随着亲代遗传越来越淡，但只要源头不消除，就会一直存在。你的长辈们这会儿的感受应该会更鲜明吧。”

“果然……”

姜云湄好像有些脚软，试了一下自己没能站起来，于是干脆抓着岑冬生的胳膊站起，倚靠着男人的身体才能站住。

“刚才还真是担心了好一会儿，姜奇就是靠这种本事，一边躲在鬼屋里一边操纵后代的吧……刚才好像还想上我的身，幸好被我注意到了。”

“嗯，因为你的灵觉很厉害，比它、比我们都要厉害。”

消耗过度，再加上被爆发的诅咒所连累，这会儿的女孩身心虚弱；但在姜奇彻底消失后，她还是不自觉露出轻松自在的笑颜。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

望着鬼怪消散后留下的那团阴炁。

“愚蠢。”

岑冬生心想。

“就算云湄没抓住你，你的谋划也不可能成功。”

附身算是鬼魂的通用本领，若是附身在普通人身上，时间久了产生肉身变异，分离起来可能还有麻烦，但想要附身咒禁师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还有他这个熟知种种驱魔技巧的人在，轻松就能将鬼魂逼出来。

“血脉诅咒”是之前就有的猜测，根据超工委那边发来的情报，从姜家老太爷的死状来看，姜奇对自己的后辈某种控制能力是实打实的，它还认出了姜云湄是自己的后辈……

种种现象早就暴露了它的谋划，要是没有它在，以及云湄能力没有觉醒的情况下，才会有让它得手的可能性。

……

“依照我的经验估计，距离鬼屋彻底瓦解大概还有半天时间。”

“那接下来……”

“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正好整理我们的战利品。”

岑冬生将阴炁一分为三，分给两位队友。

距离凶煞境界只有一步之遥的鬼怪，对于不久前才踏上咒禁师之路的女孩们来说，无疑是一剂大补药。

三人回到屋子里，一边打坐冥想，消化收获，一边等待着回归现实世界的那一刻。

岑冬生第一个炼化完毕，推门离开，青年站到了高处，望着无边的黑夜渐渐散去。

现实世界同样正好是渡过了夜晚，一轮旭日跃上地平线，大放光明。

寂静的村庄渐渐从睡梦中苏醒，隐有鸡鸣犬吠之声与袅袅炊烟，村民们从家中出来，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岑冬生朝不认识的人微微点头。

每次从鬼屋里出来，看到这般人间烟火景象，他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岑冬生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有收获吗？”

宋雨棠背着双手，跳上田垦，与自己的师父并肩站立，一起俯瞰着村庄。

“我的‘第三异能’马上就要觉醒了。”

她小声说道，语气中透露着兴奋与雀跃。

“恭喜。”

岑冬生笑着回答。

按照他的经验，普通咒禁师的成长，战斗与挑战的刺激——可统称为“试炼”，以及充足的阴炁和符合条件的咒禁，二者缺一不可。

在未来社会稳定下来的阶段，已经出现了部分咒禁师家庭，即父母双方是咒禁师，而孩子同样有着修炼真炁与灵觉的天赋。

灾难与混乱过去后，这些孩子成为新生社会统治阶层的一员，拥有丰沛的修炼资源，咒禁不需要自己去鬼屋、或是和鬼怪作战去寻找，而是由父母长辈带来，阴炁同样有办法从无法反抗的鬼怪中汲取……

但这群在溺爱下成长起来的“咒二代”，却无一例外成不了强者。

因为咒禁是会呼应人的心愿而成长和变化的；一旦习惯于安逸，觉醒的异能自然就是适合安逸环境的孱弱类型，即使本身都是高等级咒禁，都会发生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外。

当然，除去试炼与阴炁之外，天生的才能或许更为关键，但这点无法强求，人们只能用各自的方式努力。

“其实，我刚才在战斗中就已摸到了门道，在得了这次修炼后的成果之后，感觉能朝稳定的方向发展。”

宋雨棠简略描述了这项异能的效果。

“哦……”

听到“将肢体化作无形闪电”的部分，岑冬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元素化”吗？

和“超直觉”一样，宋雨棠的第三异能同样在咒禁师群体中有先例，不过往往是地仙系的本领，往往是用来保护咒禁师自身相对脆弱的躯体，同时又有着与属性相应的特异功能。

除非遇到时空系能力，又或者被上位咒禁力大砖飞，元素化是一种近乎无敌的无赖能力，一般招式很难对该状态下的咒禁师起效。

总体而言，宋雨棠将自身咒禁开发出来的异能效果都很强势，不清楚上辈子的她是否有这个水平，但岑冬生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当得还算合格。

“很厉害，掌握了第三异能之后，哪怕是比你强的对手，你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嗯！”宋雨棠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以后可以更好地帮上师父的忙了。”

师徒俩面面相觑，一个心情愉快，一个内心感慨，他们同时想到了彼此间最后一战中的默契配合，氛围温暖……直到某个不识趣的人一头撞入这气氛中。

“我的眼睛……”

从房间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姜云湄，捂着眼睛嘟囔。

“怎么看东西都有重影了……不行，你们谁借我靠一下，不然得摔倒了。”

宋雨棠叹了口气，主动伸手扶住她。

“你也觉醒新异能了？”

“是啊。从我这状况来看，大概是所谓的‘天眼通’吧。”

“你猜到了。”

“最开始就说是‘天耳通’，再加上岑老师如此确信我能觉醒其他特别的异能，所以多多少少猜到一些。”

姜云湄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微微翘起。

她一动胳膊就知道这会儿扶住自己的人是宋雨棠，于是调侃道。

“我变得更厉害咯，宋学妹。”

“嗯，我知道。”

“对你师父也更有用了。所以，下次别随随便便把我扔下悬崖了，我还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好和你师父过二人世界呢。”

“……你再说怪话，我就再把你扔下去一次。”

……

“对了，师父呢？有没有收获。”

几句玩笑过后，女孩们又将注意力放在她们的队长身上。

“有。”

男人微一颔首。

相比她们还需要进一步练习才能掌握，基础更深厚的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新本领。

“猿魔”之力的第二异能——

现在的他，能对释放出来的异能形态做出精密控制。

具体而言，他刚才为了打穿山的外壳，试图让“虎咆”所释放的冲击波朝着更狭窄的同一方向，以增强“点”的破坏力；

以及，为了能好好接住姜云湄，他试图对本来只是用来飞行的御风异能做出改进，用御风来抵挡外界的风流。

这两样尝试，全都顺理成章地实现。

这些是一般咒禁师需要反复练习才能后得到的技巧，包括将不同咒禁之间融合诞生出“神通力”，同样需要咒禁师本人对自己体内的每一项咒禁都拥有这种掌控程度——

但对于现在的岑冬生而言，却是想到就能做到。

他显然没有练习时间，往往是拍脑门直接上，于是咒禁回应了他的心愿，且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发挥了作用。

岑冬生称其为“如意”，是能让自己如臂驱使般使用每一项能力的能力。以后每觉醒新的异能或者发明新的招数，他都能在最短时间发挥出成熟的效果，甚至包括对神通力的运用。

他的实力在这一周内急速攀升，有“如意”相助，除去真炁量还不足，已经算是半个正牌神通术士。

当然，虽说这能力本身效果还算实用，可客观价值似乎不如之前能让他拥有全新御敌手段的几项异能，毕竟因为熟练度这种事情，是可以依靠后期练习慢慢填补上来的。

但岑冬生没有任何不满。咒禁的变化真切反映着他的内心，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没空去做水磨功夫。

“如意”象征着男人在那条通往特等咒禁师的路上，又往前迈出一步，进度为九分之五。

“已过半程吗……接下来，要开始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