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忆往昔3

这个暑假，陈语之第一次这么急迫的想回到家。他回到家后，找到母亲送给自己的存钱罐。举起来就要砸，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来的存钱罐，迟迟没有砸下来。

他犹豫了，这是母亲送给自己6岁的生日礼物，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个存钱猪他尤为喜爱。这只吃不吐的存钱猪，使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砸还是不砸？

当然不能砸。“”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把钱弄出来，没有钱又怎么买礼物？

陈语之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始终想不到办法。

天已经黑了，陈语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抱着存钱猪，凝望着天空，满脸的忧愁。

陈建中醉醺醺的回来了，陈语之忙放下手中的存钱罐，去扶父亲。

父亲很重，走路东倒西歪的，矮小的陈语之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只能使出浑身解数。

陈语之扶着父亲的胳膊，努力的使父亲走的平稳些。

陈语之感觉手中空了一下，父亲摔倒了，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等他看到父亲摔倒的地方，陈语之哭了，他没想到存钱罐竟然以这种方式碎了，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存钱罐放好。

陈语之哽咽着说：“爸，快醒醒，回床上再睡。”晃了晃父亲的胳膊。

父亲已经沉睡过去了，没了动静，陈语之手足无措。

来不及悲伤，陈语之抹了把泪。双手拉着父亲的手，向屋里一点一点的拖着，他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把父亲拖到床边。到了床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拖到这里他浑身已经没力气了。

床离地面有半个身子的高度，怎么拖到床上去，陈语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不能让父亲躺在这冰冷的地上，他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父亲。他想到了和父亲一直玩的很好的王叔，连忙跑去菜市场把王叔叫过来，才把父亲弄到床上去。

陈语之很费劲的脱下父亲臭哄哄的衣服，用热水擦洗着父亲的身体。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父亲身上，看有没有摔伤的地方，发现没有后才松了一口气。

擦洗完后，又洗了衣服。等一切忙完后，陈语之才想起存钱罐，他连忙跑到刚刚放存钱罐的地方，看到存钱罐四分五裂的样子。

他哭的稀里哗啦的，哽咽着收拾存钱猪的尸体，钱都忘了数。

“对不起，妈，我没保护好你送我的礼物，也没能照顾好父亲。”

“妈，我真没用，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妈，你打我吧！”

陈语之哭了很久，大概是哭累了，躺在地上睡着了，连晚饭都忘了吃。在睡梦中，就不会感到饥饿了吧。

陈语之看着手中的钱，才60块，已经很多了，但离150块还差很多。家里已经很穷了，他不想找父亲要钱，不想给父亲带来麻烦，他想自己挣钱去买礼物。

可是这么小又该去那里挣这笔巨款，陈语之陷入了困境。这是他第一次为这么多钱而发愁，满脑子想的都是钱钱钱，到那里去挣钱。偶然的机会，他看到地上的饮料瓶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兴奋的跳了起来。

陈语之平时嫌早上不够睡，总会赖床，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起的很早，拿着袋子，去热闹的地方，专门捡饮料瓶子和废纸。捡完后会去附近的收废品站里卖掉，一天能赚到2块3块，最好的时候，一天能赚到5、6块。

每次拿到钱，他都会去那个橱窗看一下，而每次去看，他的心情都不一样。

捡瓶子很累，很脏，很重，那条项链成了他捡瓶子的动力。他每天都是早上捡，捡到一定时间才会去上学。他捡了一个星期，赚了有40多，离150块近了许多。

陈语之想快点把这个礼物送给夏天，他决定放学后不带夏天玩了，他要去捡瓶子。

放学后，他不再跟着夏天，那里人多他就去那里，因此时常会在体育场边看到他的身影。

为了等一个人喝完手中的水，陈语之拿着大袋子假装在一旁看别人打篮球，他会时不时的盯着瓶子，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走。

直到那个人把瓶子里的水喝完扔到一边，人走了很远，他才会去捡，好像在捡宝贝一样。

夏天发现最近两天陈语之一放学就跑，很反常，有些疑惑地问道：

“爱哭鬼，你最近在干嘛，怎么都不带我玩了？”

“我在捡瓶子，没时间带你玩了。”

“捡瓶子干嘛。”

“我要攒钱。”

“攒钱干嘛？”

“你要走了，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那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爱哭鬼，我陪你一起捡。”

“不，我要用自己挣的钱给你买礼物。”

“那我在一旁陪着你。”

补习班附近的垃圾桶，夏天看着陈语之把头伸进垃圾桶里，翻找饮料瓶，她很生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要你的礼物，你别捡了。”

陈语之突然哭了：“不行，你一定要，不然你以后肯定会把我忘了。”

夏天感动的有些想哭：“爱哭鬼，你别哭了，你不送我礼物，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陈语之说：“那也不行，我就要送。”

夏天说：“那我陪你一起捡，不然我不要你的礼物。”

陈语之看着夏天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于是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场景，一个穿着富裕的女孩和一个穿着很穷的男孩，男孩手里拿着一个与身高不匹配的袋子，女孩在一旁跟着，他们到处寻找着饮料瓶。

陈语之只让夏天偶尔捡地上的瓶子，看到瓶子总会抢先夏天一步捡起来，垃圾桶里他去翻找，让夏天远远的看着。能让夏天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他不想让夏天碰到这些东西。

他们四处寻找着饮料瓶和废纸，忽然，陈语之看到前面地上有一堆钱，他兴奋地跑向前去，捡起来，激动的数了数，5毛，1块，5块的，足足有50多。

夏天兴奋地说：“你买礼物还差多少钱？”

陈语之说：“还差手中的这些了。”

夏天很高兴地说：“太好了，不用再捡瓶子了。”

陈语之也很高兴，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正高兴时，陈语之看到不远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推着三轮车，正弯着腰向路边望来望去，好像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

陈语之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装钱的口袋里，手里全是汗。这个老爷爷一看就是找这笔钱的，怎么办，老爷爷快走过来了。

交还是不交，不交的话买礼物的钱就够了，不用再这么辛苦的捡瓶子了，交的话，这50块钱要攒好久。

老爷爷声音很急切的问：“小朋友，你们在这附近有没有看到钱啊？”

夏天小心翼翼的问：“老爷爷，你丢了多少钱呀？”

老爷爷说：“不多，就50块钱，还是我大老远骑10公里路来城市卖菜的钱。”说完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早上就来了，卖了一天了，才挣这点钱，眼看着要回家了，钱丢了……”

陈语之不再犹豫了：“老爷爷，钱在我们这里，我们刚刚捡到了，正发愁该还给谁呢。”说完把钱递给了老爷爷

老爷爷双手接过钱，由于激动双手不停的颤抖着：“好孩子，谢谢你们。”说完从钱里拿出来5块钱说：“快接着。”

陈语之和夏天小手放在后面，直摇头。

老爷爷又给了几次，他们还是不要。

“好孩子啊，你们真是好孩子，这钱你们得拿着，不然我不安心。”

陈语之还是不肯拿。老爷爷只好作罢，无奈的收起钱，很费劲的骑上三轮车，慢悠悠的走了。

陈语之看着老爷爷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夏天说：“这个老爷爷，看起来好辛苦，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卖菜。”

陈语之也很赞同的点点头说：“是啊。”说完又朝老爷爷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爷爷骑了有100米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这让陈语之很疑惑，是不是车子坏了，忙准备上前帮忙，却听到老爷爷说：“好孩子，这钱你们一定要拿着，别嫌少。”说完把5块钱扔在地上，车速竟出奇的加快了。

陈语之忙跑过去捡钱，想还给那个老爷爷时，抬头发现人和车已不见了踪影。

陈语之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眼老爷爷最后消失的地方，有些无奈。

夏天说：“你刚刚要是不把这钱给那位老爷爷，你的礼物我是不会要的。”

陈语之挠了挠，笑着说：“这钱本来就不是我的，干嘛不还。”

夏天说：“拾金不昧，还得了5块钱，没想到捡瓶子还能做好事。”

陈语之看着手中的5块钱高兴的说：“走，请你吃冰淇淋。”

夏天说：“我请你，你还是早点把钱攒够吧。”

之后的几天，每次放学后夏天都会跟着陈语之捡瓶子，有了夏天的加入，捡瓶子的数量出奇的多，赚了不少钱。

陈语之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钱，1毛、5毛、1块……钱终于攒够了，他紧紧攥着这笔巨款，生怕它们长腿逃跑一样。

他熟练的来到商店，一大把零钱递给那个大姐姐，买了心心念念的项链，还让大姐姐把一颗红豆加在项链上。

红豆上刻着字 “陈语之”，这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刻上的。

他激动的跑向补习班，跑的浑身是汗，他要把这条项链第一时间送到夏天的手里。

来到补习班，人还没到齐，李老师也没来，陈语之觉得这真是天助我也。

陈语之兴高采烈的向夏天展示着这条鹿角项链，好像在展示战利品一样。

夏天快速的接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陈语之明知故问：“夏天，你喜欢吗？”

夏天笑着说：“你送的，我当然喜欢。”说完后却沉默了。

陈语之大为疑惑。

夏天伤感的说：“爱哭鬼，我等下就要走了，要回北京了。”

陈语之突然哭了，他没想到自己攒了这么久的钱，好不容易买到了项链，夏天却要走了。如果自己的钱没攒够，夏天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为什么这么早，暑假不是还有十几天才结束吗？”

夏天说：“爱哭鬼，你别哭了。我也不想走，今天来这，还是我求了他们很多遍才答应的。”

陈语之哭着说：“那你一定要记得我。”

夏天也哭了：“你对我这么好，还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一定会记得你的。”说完把一个盒子递给了陈语之。

“这里面有一条项链，是我从出生时就带的项链，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管，等我回来，我会亲自拿回去的。”

陈语之哽咽着说：“好，你一定要回来，我还带你去玩。”

夏天擦了擦眼泪，看了眼手上的手表说：“我要走了，再不走我爸妈就要上来找我了。”

陈语之没想到离别来的这么快，眼看着夏天要走，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陈语之也擦了擦眼泪说：“那我要看着你走。”

夏天在前面走着，三步一回头，陈语之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哭。

这段路明明很短，他们却走了很长时间。一直看到夏天上了车，车渐渐远去，陈语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那辆车带走了夏天，也带走了陈语之的心。

陈语之看了眼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夏天的照片，一条小金锁项链和一张信纸。

“爱哭鬼，我走了。你对我很好，这个暑假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如果下次我能回来，就做你女朋友。”陈语之打开这信纸，眼泪掉了下来，小男孩的伤心一颗颗砸在信纸上。

等纸条上都是泪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擦干，字迹模糊了，他哭的更厉害了。

夏天离开后，陈语之的世界变成了灰色，直到很久之后才恢复颜色。

每年他都会期待夏天的到来，很多年过去了，夏天始终没有踪影，或许回来过，但他们再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