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物是人非

“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再遇见也是正常不过的事。”苏可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便迅速的移开了，“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回到这里是因为我之类的话，太冠冕堂皇也太老套了，这种陈词滥调拿来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可以。”

俞钦远轻笑了一声：“看来以后跟你说话要再三斟酌才行了。”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我去见过奕维了。”

“我知道。”苏可也不相瞒。

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的好。”随后仿佛想到什么事，语气上带了些感慨：“不过幸好，他还在。”

苏可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老熟人陌生了许多，人还是那个人，但言行举止，已全然不同。

她的心动了动，不为相逢，只为桃花依旧，物是人非。

“这些年，他陪着你，我放心，他一向很会照顾人。”

他倒的水，苏可一口没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轻嗤一声后方道：“他的好，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提醒。”

“我不是这个意思......”半晌，俞钦远叹了叹：“算了，不说这些了，故人重逢，我很想我们三个能聚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就跟多年前一样。”

看了一眼苏可的脸色，见她神色平平，眼睛时不时的往手机上看上一眼，似乎在等什么消息，俞钦远恢复了往日和颜悦色的神色：“当然，这是妄想，你不揍我一顿，已经是万幸了。”

苏可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些什么，对于今天的突发状况，她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可以，但跟他面对的时间久了，便也觉得尴尬了起来。

那些年，不算久，但也不算太短，曾赤诚相对的两个人，一别多年，再见，到底是尴尬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她自己都不清楚。

好在，敲门声突然响起，苏可以为是小姑娘来送资料了，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可看到还未得到应答便推门而入的人时，苏可的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什么叫一语成谶，她总算是知道了。

刚刚她说什么来着？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再见？

可这兜兜转转也兜转得太快了。

进来的竟然是柳婉悦。

她穿着一件齐膝小短裙，露出白皙的长腿，好看是挺好看，苏可总觉得有些冷，不禁暗自好笑，果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对这小女孩儿家的穿着都是开始指点了。

但好笑也只是瞬间的，在面对柳婉悦的时候，她心中有所芥蒂，也有些心虚。

柳婉悦对苏可的印象只停留在姚德成的那次宴会上，所以尽管在见到苏可的时候稍稍的愣了一下，但这也没让她对苏可的兴趣浓厚得多几秒的停留。

柳婉悦对这种素描朝天一身素装的人没什么多大的兴趣，更不会认为是一个圈子的人。

所以很容易就理解为又是哪个公司前来找俞钦远托关系的人。

她今天过来，是想跟俞钦远说一声，晚上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因为林蕊住院了，她得去医院看她，明明是一件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她就是想到俞钦远工作的地方走上一走。

俞钦远虽好，但仍敌不过楚原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这是她再三比较后的结论。

但对俞钦远，她有些舍不得说丢就丢，他虽不及楚原耀眼，但有着他自己的优秀和体面，而且跟俞钦远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这让她更加的舍不得丢掉。

思索再三，她跟俞钦远说先做个朋友，他竟然也爽快的答应了，而且说会等着他。

这让柳婉悦欣喜不已，心里的那杆秤时不时的就往俞钦远身上倾一倾。

但毕竟有外人在，柳婉悦想说的话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苏可起身：“俞主任，我在外面等，要是弄好了的话，麻烦通知我一声。”

俞钦远看了柳婉悦一眼，对她的不请自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快或者惊讶，稍稍的点了个头，见苏可带上门出去了，才道：“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温柔而体贴。

“钦远。”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门缝里硬是挤了出来，落在苏可的耳朵里，她连忙往旁边走了走，以便再落下什么听墙根儿的不好印象。

一转头，看到阳台上养了一盆万年青，葱葱翠翠的，绿得很是晃眼。

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屏幕，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她感慨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开始相思了，总觉得有些不妥，她跟楚原之间的关系，如果只是**的交缠，那分开即是决绝，不会担心，更不会思念，可偏偏，她时常想起的，是他的那张脸，那张喜怒无常但渐渐习惯的一张脸。

她不知楚原待她的感情如何，也不曾想要从别人的手中夺走什么，**一刻之后，她并没有寄于任何的希望。

太阳斜斜的往下沉，抬手看了看手表，忍住了要去敲门的冲动，终于在耐心快要全无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柳婉悦扭小蛮腰路过她的身前停了下来，春风拂面心情不错，“俞主任让你进去呢。”

可能是苏可过于敏感了，感觉今日的柳婉悦多了几分趾高气昂的姿态，点头笑了笑，见她走远了，这才再次走进了俞钦远的办公室。

一眼，就瞧见了俞钦远歪了的领带，他正不动声色的调整着。

以前他是不会系领带的，苏可总是嘲笑他笨，怎么也学不会，所以都是亲力亲为的替他做这件事，眼下看他如此熟稔的动作，心里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觉得刚刚那女孩儿怎么样？”俞钦远抬头看她。

苏可心中冷笑，并未回答。

“柳局家的千金，长得的确很漂亮，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来就是富贵命，都说谁娶这样的女人，都能少奋斗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并不在意苏可是不是在认真听，也不不在意她会不会回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人只要肯努力，老天总不会亏待的，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自认为一直很努力，但渐渐的发现，努力这东西只是个门面功夫，若没有机遇，一切都是白费的，所以我就想啊，我得给自己创造一个机遇，人生这么短暂，有些事拖得太久了，会来不及的。”

“当初外派，是我自己主动争取的，我没有跟你商量，是怕你不同意，当时我就想着，等我外派三年结束，回来就是有政绩的人，对我升官大有帮助，所以我去了。”

“我以为，三年很短，可去了才发现，三年，其实很长，长得我经常半夜做噩梦，梦到很多东西慢慢的从我身边离开，我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于是三年又三年，这不知不觉，我们分开已经这么久了，久得我都快忘记当初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

“但我一直没忘记你，可可，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笑。”

苏可从来没见过如此状态的俞钦远，满目憔悴，呢喃细语，仿佛一个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浑然不知自己的所言所语。

纵然不曾伤害，即便是普通的朋友，遇见如此，心里也不会太好受。

“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没什么错。”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好的安慰。

“是啊，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俞钦远笑得十分苦涩：“可后来越来越觉得，这种想法是错的，而且是大错得错，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我偏偏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你说，这是对还是错呢？可可。”

敲门声再次响起，俞钦远并没有作任何的答应，这次，门是紧闭的，外面的人因为得不到回应并没有擅自闯入。

苏可叹了口气，倒希望有人又突然闯进来，因为这房间里的空气，让人有些窒息。

本该她愤怒或者生气的，可偏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感觉时间慢得厉害，俞钦远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阖上的双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再没有了刚刚的复杂，神色平静如常，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是职业性的微笑。

苏可不想再看，或者说不忍再看，他不过跟她差不多的年龄，为何多了这么多的老城和复杂。

因为曾经的伤害，她曾诅咒他不得好死，可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好到多少人羡慕，可苏可却多了份同情。

“进来。”他淡淡的吩咐，门这才被轻轻的推开，一道光跟着进来，瞬间让这窒息的空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俞主任，苏总要的资料都弄好了。”还是刚刚的小姑娘，目光在俞钦远的脸上锁定，含情脉脉，苏可微微的偏过头，心中感叹，未来又要产生一次暗恋失败的案例了。

“放着吧，你先出去。”

他在微笑，但总像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离得很远很远，头也没抬便下了逐客令，这让小姑娘有些失落，咬了咬唇，转身离开时小手攥得很紧。

俞钦远将资料亲自交到苏可手里：“这里离你公司有点距离，碰上高峰期，堵车又很厉害，以后这种事，让你员工来就好了，告诉他到这里直接来找我，我直接给办了，也省得你们等。”

有这种好事，苏可巴不得马上点头应是，可这头，她怎么也点不下来，只浅浅的应了一声嗯。

“走吧，我送你。”穿上西装外套，俞钦远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苏可的脚步没动，俞钦远又道：“我正好去楼下有点事，顺路。”

他在等，她在迟疑，苏可犹豫了片刻后方道：“其实你不用刻意的为我做什么，我不恨你了，我想奕维也不会再恨你了，毕竟你们之前是那么好的兄弟，你不用觉得欠我们什么，你什么都不欠，你有你的人生选择，我们只不过是道不同而已，没别的。”

俞钦远的背僵了僵，“我倒希望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