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离别

胡同巷漫出清脆童稚嗓音，一声声，脆脆的像新剥的竹笋：“都藏好了吗，鬼马上要抓人咯。”

闭眼数数的孩童倏然睁眼，扫一圈再“嗖”朝前跑。

“砰。”

前面咋有墙，真痛！

胡同拐弯多，往往一不注意容易撞人。孩童捂着摔疼的小屁股，揉揉眼睛看向“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

“咦。”

细长手掌里静静躺着两颗奶糖，他不禁睁圆眼，小鼻，嗅出大白兔奶糖熟悉的奶香味，眼神骤亮。

再一往上瞧，春日和煦暖芒静静照耀着青年，面前乌睫覆金，阴影里一双清若秋池的平静瞳眸。

“神仙哥哥。”

观南胡同孩童都清楚四巷四合院里面住着一位神仙哥哥，长相神仙，而且一旦撞见常常能获得礼物——

糖。

“糖给我？”

“嗯。”

“谢谢神仙哥哥。”

瞧着孩童撒欢跑开，青年眼尾晕出一些笑意。

隔壁胡同家长瞧着家里崽兴奋模样，咧嘴角笑了。从前老怕家里顽童胡乱跑得罪混混，而今毒瘤消失，总归是一件好事。

夜里，虫鸣回荡。

春风不寒，周娟一家围着圆桌用餐，半晌，晚餐结束，一个两个瞧着夜幕圆圆明月。

明月皎皎照阶上，影清人静，田里新栽的豆角冒出嫩嫩青芽，一只米粒蜘蛛慢慢织网，甚至打完框架……

不算暗的夜，月落满霜，院落里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最后，一人问：“具体啥时候走？”

“18号。”

周娟幽幽感慨：“时间真快。”

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对时间的感知不同，少时常觉岁月漫漫，一节课真难熬，寒暑假真难等，一日日里有许多能和小伙伴做的事。

中年，为生活里的一日三餐奔忙，鬓生华发，慢慢明白何谓“岁月匆匆不回首”。

暮年，一晃眼距离归途更近些。

“有啥能带的？”

沈裕瞧着周娟，温和道：“新单位位置虽偏僻，但物资丰富，唐主任意思是带日常换洗衣物……”

“嗯，明日备上。”

圆月明朗，星辰稀疏，瞧着院里枝丫上面一只乌鸦，李明珠有些伤感，古往月寄思念的诗回荡脑海。

半晌，简单道：“贺你，此行前程似锦。”

“若鲸归海，似鸟向林。”

沈?项目总负责人?裕乖乖颔首。

李珍珠嚼着脆生生的番薯，杏眼圆圆的：“阿弟，书里说苍鹰翱翔蓝天，龙游四海，我虽然不清楚你具体干嘛，但是，肯定是做大事！”

“咱们一起加油！”

咱们？

沈裕猜到一些事情，睫羽垂落再扬，瞳眸里带着明晃晃的鼓励：“那希望前路虽崎岖，咱家一往无前。”

“酒，得喝酒！”

照理说离开得稀里哗啦哭一场，可惜，由于沈裕一日日打“离开预告”，硬生生搞得周娟习惯，甚至隐隐生出一种新想法——

早点走。

家里的酒已消耗完，李珍珠“嗖”一下出门买酒。

西厢房春霞一家刚刚用完晚餐，春霞瞧着月色不错，特意推着公公出屋赏月，一瞧，整整齐齐一家子。

“你家出事了？”

闻言，后者惆怅道：“学院推荐的单位位置偏僻，回家困难。”

“啊？”

春霞常年居住胡同里，阅历丰富，闻言眼露不赞同：“娟姐，有时候我不得不说你一两句，单位离得远是重点吗？不是！人得闯荡闯荡，李毓不是没断奶的娃需要一直放眼前看着！”

“工作最重要看三点。”

“一是是单位包不包吃住。二是单位薪资福利里面包含啥，月薪多少。三是房屋名额……”

“……”

说的有点道理！

闻言，一双双眼睛“唰”看向屋檐下青年，眼里意思明显：来，聊聊新单位有啥福利。

沈裕：……

“额，薪资和环境需保密，但福利非常非常丰厚。”

春霞皱眉：“哪有薪资保密的，说实话，是不是推荐的老师坑你了？上回那夫妻面相不错，不至于骗人。”

“有其它原因。”

春霞瞧着众人表情微妙，明白里面应该有些自己不清楚的内情。

“酒来了！”

半晌，院里弥漫着一阵白酒味。

周娟不喜喝酒。常言喝酒容易误事，而且白酒辛辣，喝着明明苦而呛鼻的味道，她不懂为何有人说酒是香的？

而年年清明祭拜，一杯杯喝着慢慢习惯，不是小姑娘的周娟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咕嘟。”

一杯白酒下肚，辛辣烧着肺腑，周娟拍拍李毓胳膊问些事情，问着问着，视野里双月重叠……

李珍珠喝得打嗝，瞧着众人喝酒嚼洋芋的场面漂亮眼珠转一圈，悄悄混些新研制的爆辣洋芋。

“哈，水！”

青年垂眼，乌睫下一双水墨瞳眸静静注视着眼前画面，宛若清潭，月色映入潭面，荡漾出一些难得柔情……

十八号清晨风平浪静，春风和煦。

院里雀鸟吱吱喳喳，烟囱里不停冒白烟，空气里隐隐有一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周家早餐丰盛，桌面摆着韭菜煎饼，鸡汤面等等。

半晌，一行人送青年至巷口。

周娟嘴里絮絮叨叨着一些生活里需要注意的琐事，眼睛里满满的担忧。乐乐早明白离别，眨巴着眼睛问：“舅舅，记得带001回家，我真的喜欢001。”

“嗯。”

青年屈膝半蹲：“拉勾。”

一辆军绿吉普自街道尽头慢慢行驶而至，停止，面容刚毅的司机甚至帮忙搬行李。

离别时刻已至，周娟眼睛酸涩，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封塞给他，声音哽咽：“出门家里长辈总要给一个红包，寓意一帆风顺，不要摘。”

“嗯。”

瞧着吉普车离开，周娟眼里眼泪控制不住一颗颗掉下，滚着尘。而车里，沈裕怅然，一双美目失神望着窗外不停倒流的风景。

“嘀嘀。”

清晨道路难行，走着停停间，前面有老者担着篮慢慢过马路，沈裕静静注视着，忽然车窗“叩叩”两声。

“哗。”

卫峰眼神一点点描摹着面前青年五官，眉骨深深下压，鸦羽长睫下一双深邃锋利的凤眼静静倒映着面前人。

倏然，轻扯薄唇：“赶上了。”

“早些回来。”

沈裕静静回望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一挥招，耳语道：“房间抽屉里有信，一月一封，看完前回来。”

“怎样？”

“……行。”

卫峰半阖眼，静静思量半晌貌似同意，退两步，静静望车离开。司机回想刚刚男人熟悉的气质，不禁问：“李毓同志和他认识？”

“嗯，男性朋友。”

司机：？

半晌，吉普停于京都南站外，司机帮着提行李。沈裕顺着车票位置寻，一节车厢都是眼熟学者，性格活泼的周邦国甚至朝他挤眉弄眼。

“咱们的项目总负责人来了！”

“啪啪啪。”

车厢里氛围热烈，有些学者直接凑上前问：“上回虚拟屏幕咋搞的！厉害！俺有问题想问问……”

“嘀嘀”声里列车徐徐发车，载着满车的希望前往荒漠之地，前往充满不确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