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平凡的清晨

日光初现，从楼群的缝隙中显露了踪迹，阳光在高楼间不断按反射，地上的事物也逐渐清晰起来。天空蒙昧，新的一天又按下了开始键。

韩柳真正专心的开车，此刻路上来往的车辆也慢慢多了起来，街上也有了人影。一家家做着早餐小吃的阿叔阿婆推着手推车，街角路边麻利的布置，不一会一顶顶五颜六色的小棚子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突兀的冒头，伴随着饭香四溢。行人们或匆匆打包了些，就带着早餐飞一般的往地铁口赶去，或有的干脆就就地解决，坐在一张张老旧到失去了原本颜色的塑料凳上，享受着这忙碌而又平凡的清晨。

这才是生活啊！韩柳真不禁感慨。虽说作为艺人，彻夜赶工已是家常便饭，但往常的此时他大抵都是浑浑噩噩度过的——不是在移动中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或者直接拉上车帘，来了个蒙头大睡，很少注意到外面的风景。

此刻，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荒唐的错觉，觉得自己天天沉浸在复仇的烈焰当中，不知不觉间跟生活早就脱节了。这一切看上去明明这么的熟悉，可他却偏偏觉得又莫名其妙的陌生，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些事物，即便感同，却难以身受，甚至身处世界，他都显得这么的格格不入。

就在这种心理的持续作用下，他越是留意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就越是有一股股被治愈的感觉油然而生，直冲心头。韩柳真觉得自己的身心在这股力量的持续洗涤下，说不出的舒服。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着的弦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事浓浓的空虚和疲倦。

韩柳真似乎听到，心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的劝慰自己：放下吧！就这样归于生活，归于平凡，其实并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真的可以这样吗？

他没有等来那道声音的恢复，取而代之的事现实中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韩柳真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前面已经是绿灯，而正是自己的想入非非导致了这条路上停滞不前，车塞了一长串。有些司机不得不选择并入其他道路前行，更有甚者在经过韩柳真时，隔着车窗，毫不客气的对他竖了根长长的中指。

“好好开车！”顾小妧原来一直躲在后面玩手机，注意到了状况，抬眼瞟了下韩柳真，轻描淡写的说道。

她似乎很不想因为这种小插曲耽误了手头的事情，吩咐完就又重新低下头，注意力重回到了手机上。

“哦哦。”韩柳真含糊的应了声，赶紧挂挡启动，车子又重新上路。

他暂时将这些有的没的统统从心中压了下去，严格遵照着手机导航指示的路线行进，准确无误。

这是他自己的手机，只不过是顾小妧给他输入的位置，就让他往那里开。韩柳真看了目的地是一头雾水，那就是一条小街的十字路口，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也许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它处于一家商场的后门处吧。可别管正门后门，在这个时间段，整个商场都是关闭着的状态，现在它坐落在那里，充其量就是个金碧辉煌的摆设，再没有第二个作用了。

所以，顾小妧究竟是为何兴致满满的要往哪里去？以至于连家都不回！

韩柳真心中疑惑，但看着女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脸上就差写明了“我不想多做解释，就算你问我我也不跟你说”这些字样，也只能强忍着不问出来。

不过这种通向未知的感觉，真是让人心中有些不爽！

尤其此刻方向盘还是在他的掌握当中。韩柳真心想：起码你也该告诉我你去那里做什么吧，虽说我今天倒是没什么大事，但也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漫无目的的瞎晃悠身上，毕竟说起来，今天可是...

他越想心中越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问道：“我说，你去那到底做什么啊？”

顾小妧闻声抬起头来，不过却并没有看向韩柳真，而是转头望着窗外。

这里离她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不过就像韩柳真刚刚想的，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地过来一看的东西。

韩柳真见她如此作态，心中难免有些小情绪，但很快就平复下来，毕竟，顾小妧的举动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本来就没奢望自己一句提问就能得到女生的回答，要是这么容易的话，顾小妧在路上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他表面上看是在跟顾小妧说话，实则只是在借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忿罢了，顾小妧回不回答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就在此时，顾小妧眼睛一亮，突然惊喜的来了句：“就在这停吧！”

“？”

韩柳真怔了下，他报的可都是刚才那种心理，没料到顾小妧真的回应了他，反倒是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之下车子非但没停下来，反倒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顾小妧被突然而来的反作用力猛地悠回了后座，但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披散着一头凌乱的秀发就重新冲回到韩柳真身边，焦急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快停车，你都快开过了！”

韩柳真这才一脚急刹，把车停了下来。

刚刚是跑得太急，顾小妧跌回了后座；那现在就是刹的太快，女生一个前挺，直接一头扎进了副驾驶的靠背上。还好保姆车的为了让搭乘的人舒适，采用的都是柔软的皮质座椅，要不然顾小妧这一磕，不说是头破血流，也得落得个皮青脸肿的下场。

不过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那些事，下意识的就把这一前一后两下重击给忽略了，要不然韩柳真恐怕少不了一顿收拾。

只是某人还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幸运的逃过了一次毒打，还正满脸疑惑的看着顾小妧。

要说他不知道去目的地的路口做啥子，那现在停在这里，就更不晓得理由了。这里距离路口还有不到一条街的距离，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巷子，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不等韩柳真发问，他就看到顾小妧麻利的解开安全带，伸手就扒车门，她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连连压了好几次车门把手才把门拉开，然后也不顾形象，光着脚就往车外冲去。

“啊...”韩柳真一声招呼卡到了嗓子眼里，他终于知道顾小妧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了。随着车门的开启，一阵浓郁的菜香味混在晨风里闯了进来，瞬间就充盈了车厢，顾小妧所向之处，一家煎饼果子摊隐蔽的杵在巷子里，要不是他刻意寻去，根本就没法发现。

他深吸了一口香气，顿时食欲大振，肚子咕咕作响，好像这气味唤醒了肚子中饿了一天的馋虫一般。但同时他又心中不解，这家店闻起来就让人向往了，想来味道也差不到哪去，为什么非要躲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巷里卖呢？

怀着这个疑问，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也跟着下来。这时顾小妧已经跑到了煎饼果子摊旁边，冲着阿婆说道：“婆婆婆婆，两个煎饼果子，少放辣多刷酱！”

“好嘞！”阿婆冲着顾小妧和蔼的笑了下，就准备开工，她码着一众调料，视线正好落在了顾小妧脚上，不禁笑骂：“小丫头你馋滴很呐，为了吃饭连鞋子都不穿了？”

“我...”

顾小妧被说，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盯着自己因为局促不安而上下翻动的大拇脚指，人生中少有的在说话上落入了下风。

“后半夜玩得太嗨，跑丢了...”她实话实说，此刻活像个犯了错被家长训斥的小女孩，看的后面跟上的韩柳真都一阵发呆。

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听见两人前面的对话，等他靠近时，打眼就看见顾小妧这般姿态了。

这阿婆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不可一世的顾小妧都变成这样？这无疑让韩柳真对这不起眼的阿婆的感官上，又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阿婆当然看到了韩柳真过来，自然而然的就把韩柳真跟眼前的女孩当成了一对，摇着头咂咂嘴：“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跟以前不一样啦！”

这句话韩柳真可是原原本本的听到了，他立刻反应过来，阿婆是误会他跟顾小妧的关系了，赶忙解释：“婆婆你误会了...”

谁料他才说了一半，就被阿婆给打断了。

“不用说了，向你们小两口这样的老婆子我可见多了，每个都说误会了！”阿婆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其实承认也没啥，大大方方的呗。老婆子我是跟不上时代了，又不是讨厌这个时代，跟我遮遮掩掩的干啥，我这么大年纪，还能告诉谁去？”

她虽然一直在说话，可手上动作却不停，就在几句话的功夫，两份煎饼果子已经制作成功，热气腾腾装进了纸袋里。

“诺，煎饼果子两份！”

顾小妧接在手里，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谢谢婆婆！”

然后就拉着韩柳真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出不远，她还听到阿婆在背后冲着她喊：“以后不管怎么玩也得把鞋穿上，女孩子最怕着凉了！”

“知道啦！”

韩柳真看着顾小妧突然变成乖乖女，满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她，他的神态被顾小妧看在眼里，对他说了声：“上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