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叶公好龙

第二天，李野上班之后就先让人打印合同，并且打电话给建筑工地那边管事儿的人打招呼，

虽然他是“甲方”，干活的也都是清水老乡，但前些天已经说好了把十八栋楼都给他们，现在必须要交代一下。

“张老叔，新工地那十七号楼和十八号楼还没开工对吧？你匀一匀给强子的大舅哥吧！他着急结婚急需用钱呢！”

“哦哦，你放心你放心，强子的事儿就是咱们的事儿，什么时候来你说一声，要是缺什么东西缺什么材料咱这边都有”

张老叔对李野的吩咐自然没有二话，他现在虽然已经是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经理”，但是几年前在乡下土里刨食儿的时候，可是三个月吃不上肉的苦哈哈，

是李野这个“文曲星”到了京城，才把一群清水人拉出了穷窝子，让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知恩图报，是清水帮的群体意识，如果里面出了一个“异类”，那立刻就会被踢出圈子并且受到所有人的针对。

不过张老叔随后又道：“对了李野，强子的大舅哥是京城人吧？他要是欺生.”

李野赶忙道：“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要那种人我也不待见他呀！”

“诶诶，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呵呵呵~”

张老叔讪讪的笑了，他来京城这些年，遇到了的京城人很多都挺好的，但有一些也真瞧不起外地人，相邻两个工地一起干活，可千万别犯冲。

工地上可都是野蛮人，万一闹出误会闹出矛盾可就不好了。

李野跟黄刚约的是九点钟，八点五十的时候，人来了。

但黄刚没来，来的是他的未婚妻玫子。

一见面，玫子就笑着道歉：“李哥，黄刚昨天喝吐了，今天清晨起来两个眼睛肿的见不了人，所以我就来了，您可千万别介意.”

李野轻轻摇头道：“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能做得了主不？”

“能的。”

玫子笑着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枚公章，还有一些合同原件。

“李哥，这是以前我们干的一些工程合同，上面都是我签字的，我爸单位的承包合同也是我签的.”

李野惊讶的拿过了那些合同，果然看到上面都是“乔玫”的签名。

李野忍不住的道：“敢情黄刚的这点买卖，还是你在替他费心费力的操持啊？”

乔玫微笑着道：“也不算费心费力，黄刚面皮儿薄，在工程上打交道的又都是我爸的朋友同事，他觉得都是长辈抹不开面子，

反而我从小都喊叔叔伯伯的，我就是替他跑跑腿儿，但真正干活主事儿的还是他”

李野忍不住的再次看向了乔玫，眼前这个姑娘文文静静的，但是谁能想到她内里的坚强。

她和黄刚的恋情肯定是不被大多数人看好的，但她依然拼尽全力维护这一份感情。

李野暗暗的把乔玫跟文乐渝放在一起比较，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是下一刻，乔玫却又从包里拿出了两个小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李野的办公桌上。

“嗯？”

李野笑了。

这种盒子他认识，里面是时下最流行的进口手表，一块就够组织处分，两块就够去公安喝茶。

李野默默的看向了乔玫，看向她的眼睛。

乔玫的眼眸之中，顿时一阵慌乱，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显然，她并不善于送礼。

【欸，能把你一个女人逼成这样，黄刚真不是个东西。】

李野伸手把桌上的两块手表推了回去，平静的对乔玫说道：“在我这里，从来不收这种东西，你先收起来，我跟你聊两句。”

乔玫赶紧把两块手表收回了包里，尴尬的两脚抠地，一张俏脸都涨的通红。

虽然黄刚跟她说过，李野跟王坚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这年头除非是父与子这样的直系关系，都是要明算账的。

你觉得人家是亲戚，所以就理所当然的不送礼吗？

人家亲戚可不是这么算账的，人家只会觉把这个项目给别人可以换来好处，但给了你，只能换来一句亲热的问候。

两相比较一下，这亲戚也就基本没得做了。

所以乔玫才忐忑的给李野送礼，结果现在看来，人家要不就是瞧不上这点东西，要不就是跟黄刚那样傻乎乎的真性情。

没错，黄刚就是那种为了兄弟甘愿自己吃亏的人。

李野等着乔玫把手表收起来，才淡淡的问道：“首先，我答应强子的事情肯定算数，不管怎样，那两栋楼都会交给黄刚来干，

但你总得告诉我，黄刚今天为什么不愿意来吧？我可不是他的长辈，不可能抹不开面子啊？”

“他他.”

乔玫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再说“黄刚喝多了睁不开眼”这种话。

最后，她只好讪讪的实话实说。

“李哥，其实我觉得黄刚.很怕你。”

“很怕我？”

李野意外的看着乔玫，再次问道：“他为什么怕我？”

乔玫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曾经听素文说过李哥您和黄刚认识的过程，当时如果没有您和强子哥，黄刚可能就没了，”

“后来我问黄刚当时的情况，他说起你的时候眼神就很不对，说你当时一口气伤了十几个人”

李野的眉头皱了皱道：“那也不对啊！黄刚以前在街面上也有一号，整天跟别人打来打去的，干嘛害怕我？”

当初李野和王坚强、靳鹏三个人打穿了一条巷子，确实杀气逼人，但黄刚害怕什么？

乔玫讪讪的道：“李哥，您别听街面上那些人整天胡吹大气，动刀动枪牛的不行，其实他们打架的时候见了血，也是很害怕的”

“.”

听了乔玫的话，李野才恍然大悟。

敢情混街面的都是叶公好龙啊，整天在街面上喊打喊杀嗓门响亮，但真敢杀的又有几个？大部分不都是失手弄死的吗？真正见识到杀气森森的悍匪，混街面的哪个心里不发毛？

当然反过来说，悍匪也混不了街面，下手没个轻重，混不了几天要么进去踩缝纫机，要么直接十八年后开下一局。

“李哥，其实黄刚不算是混街面的，因为他一直没走邪路，都是本本分分的挣钱，所以他才害怕的”

“.”

李野怔了怔，才缓缓点头道：“你还别说，黄刚确实不算混混。”

黄刚从开始就在秀水街贩卖服装，后来开饭店，来钱的路子都跟“黑”不沾边，确实不是混混，所以胆小。

“行吧！我带你去签合同，然后去工地看看.”

李野也不好多问了，领着乔玫就去签合同，还领到工地上跟张老叔见了面，算是完成了王坚强的拜托。

等到下午的时候，张老叔给李野打来电话，夸乔玫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显然是维护了双方的友好关系。

李野忍不住的轻叹：“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黄刚这家伙真是好命。”

不过等到了晚上，李野在餐桌上跟文乐渝说了这件事之后，文乐渝却给出了另一种猜测。

“前些年严打的时候，很多犯事儿的人，都把小弟给扔出去顶罪，所以黄刚不愿意接近你，可不是害怕你的武力。”

“.”

李野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当时三个人干架，他跟王坚强成了妹夫、大舅哥，跟自己却总是有一层隔阂。

因为在黄刚的眼里，李野就是那种空口白牙拿人股份，出了事屁事儿没有，别人却倒了大霉的人。

黄刚，不愿意给人当手套。

“艹，那个狗东西，把我当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