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门双喜

第84章 一门双喜

1984年，阳历7月7日，对应农历六月初九，大吉，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愁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姚立华迫不及待就起床了，忐忑开门察看，意外发现天公很是作美，这场缠绵了4、5天，下一下停一停，停一会儿又再淅淅沥沥下一会儿的初秋小雨，居然恰好就在今天，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停下了！

太好了！

姚立华仰头望去，只见头顶乌云散尽，只剩白云朵朵在飘，天空上靛（音，dian四声）蓝、深蓝、紫蓝、海蓝、亮蓝、淡蓝各种蓝，聚在一起汪成一张层次分明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幕布，一股脑全扣了下来。

这雨停的可真真恰如其分啊！

清洗了花的朵、草的叶、树的枝，又喂饱了急需阳光雨露好茁壮生长的早稻苗，还给接下来该播种的玉米、甘蔗、高粱等提前备好了水，攒（音，cuan二声）好了沃土肥泥；同时也软化了收割后，残留在田地里的小麦茬、油菜梗等，帮着省了不少清田、培泥、烧秸（音，jie二声）秆（音，gan三声）的工夫。

估计就连后山山坳那蚕场里，今年的第二茬蚕也会跟着沾光，雨水充沛却不泛滥，不管幼龄期还是生长期，那些嗷嗷待哺的蚕们都能有充足的桑叶可以进食了。

妙啊！黄历原来真的有用！省得再额外花钱请人算日子了，值！

最妙的是，今天果真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啊！正适合举办婚礼，一口气往家里娶进来两位好姑娘，好媳妇！哈哈哈哈.......这怎么不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呢？

紧随其后爬起来的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两位，方爱军和方爱民。

被两个哥哥兴奋的昏头转向，一脸傻笑，只顾着穿老妈给准备的新郎官衣服，一点没收敛的动作和声音吵醒，方家老三方惠民一脸的不服，凭什么要在老屋办他们两个的婚礼！

新房不都好了吗？老屋是我的！在老屋办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把莉莉娶回来？省钱就省我一个人的啊！我不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只是此时没人搭理他在想什么，爱军爱民忙的头都没抬，徒留惠民独自一人在床上抱着头滚来滚去，嘴上又不敢真放开声音喊，只小小声地嘟嘟囔囔、叽叽咕咕，翻来覆去地絮絮叨叨。

“........一人陪一个嘛，不是刚好？”桂花嘴里叼个简易的二条扛黑色发夹走出房门，一边手还在头顶上忙着缠辫子，一边扭头跟后面卧房里只露出半个身子来的桂枝，含糊不清地说完剩下的半截话，刚好迎面撞上看完天色回转客厅的姚立华，“妈？这么高兴啊！看来今天天气不错啰！”

“是啊，可算能松一口气了！”姚立华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来，拿起玻璃杯准备喝水，“噗—！这什么水啊，怎么这个味？”

正准备拿袖子抹嘴呢，想起来今天穿的这一身是特特请人新做的“的确良”（即涤纶）的好衣服，赶紧刹住手，转而薅住条旧毛巾擦干净嘴。

为着今天一门双喜的好日子，姚立华干脆豪气一回，专请了裁缝上门来帮家里所有人都量身定制了新衣服，此时她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是。

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的确良”衬衣，在白色的底布上装饰着随机泼洒、不重样的红紫小朵花的绣片；衣领特意缩小，呈斜边三角形的样子，微卷边；袖子也收口了，袖口各用一颗浅银色小扣子做固定。胸前的衣襟上一共钉了十颗扣子，全都是花了心思的，包上正红色棉布的金属制的好扣子，就连对应的扣眼周围也有小巧思的装饰，用了浅蓝色缠枝绣样突显扣眼的位置。

下身是一件浅红色纯棉平腰单裤，中等长度，就是裤腿盖住了膝盖但没到脚踝，在膝盖下、脚踝上的小腿处就收了边，裤脚则另外钉了两颗小小呈四小花瓣状的金色且扁平的扣子做点缀。

倒是没有豪气到鞋子也定做，不过也花了心思。她现在脚上穿的是一双自己动手缝鞋面、纳鞋底做成的，黑色布面上绣大红牡丹图样的千层底的布鞋。

擦完了嘴又擦干净手，丢开旧毛巾，姚立华的手珍惜地在新衣服上摸了又摸，还假装不经意地弹了弹衣摆处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稀罕得不行，多少年没装过定做的衣服了！

过了80、90年代，再往后大家都是上服装店里挑已经做好的衣服买来穿的。

“.......妈你手也太快了！我正准备说呢，你喝的是我准备带去未来大嫂家拦门用的好东西！怎么样？够奇怪吧？我必须得让大哥好好尝尝，嘿嘿......”

“啊？你，拦门？你不是男方的家人吗？怎么跑去帮她朱翠珠拦你大哥的门呢？你哪头儿的？”

“.......”桂花一僵，这，要我怎么说？女子帮助女子？打入内部做内应？“哎呀，妈，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大哥都同意了的.......对吧大哥？”

“啊？谁同意了？同意什么了？”爱军一脸懵，顺口就接了大妹妹的话。

还不如不接！桂花气个半死，不想从头再理一遍，干脆耍赖，“我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反正你之前同意了的.......我收拾好了，我先出发去翠珠姐那儿了！走了！”

“诶，先别走！还没到接亲时候呢，你等我，等我跟你二哥都准备好了再一起出发.......诶诶诶，怎么这就走了啊？”爱军回头拿眼神询问老神在在的老妈，结果她把脸转过去了，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怎么啦？舍不得我？我又不走，我是娶媳妇啊，哭什么呢！

“妈，你别.......哭了。”爱军扶着老妈的肩膀凑上去看，哦，原来不是哭啊，是笑，可是，笑什么啊？对哈，今天一口气解决两个老大难儿子的婚事，是应该笑，嘿嘿，嘿嘿。

爱军好像突然之间拿了反派剧本，还是个故事后期为了凸显主角团厉害而被迫降智的反派，只知道傻笑！

“.......走得近的亲戚请帖都提前派出去了，新房大门和卧室的喜庆对联和喜字也都贴了，婚礼的掌勺大厨请了，菜备了，肉买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昨天就借好了，自行车.......两辆，够了.......接亲队伍得至少5人，还得是未婚的.......哥要5个，我也要5个，这，人手不够哇，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爱民一路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回忆，终于走到客厅主桌这里来了，看到人就眼前一亮，“妈，哥，接亲队伍的人手不够，你们是不是提前准备好了，只是没跟我说？那现在说吧，现在还来得及，天还没完全亮呢.......”

“人手？什么人手？”傻笑的爱军，一下又成了复读机。

“算了，问你没用，你先让开！”爱民上手拨开哥，加重声调重新跟妈说了一遍，又问一遍接亲的人手上哪儿找。可惜他急得不行，他妈悠哉游哉的，甚至还有闲心用重新从厨房拿过来的小茶壶泡薄荷茶喝，一边喝一边咂嘴，惬意！

“其余的事儿啊，都被我派出去了，有靠谱的人帮忙呢，别担心！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就见分晓了。来，坐下，你们两个今天是新郎官，只需要顾好自己不出错就行，别操那些闲心！你妈我又不是第一次张罗宴席，心里有数着呢。别学你大舅二舅，一天天，尽絮叨！说了让你坐，你就踏实坐下！”

“是这样吗？我跟哥只需要当新郎官就行？我怎么这么不踏实呢？”爱民忐忑不安地坐下，不怎么坐得住哇。

“有什么不踏实的？你们俩把这身新衣服穿好，穿出精气神来，就差不了！”姚立华颇有些自得的一边说一边肯定地点头。

也就是今天雨真的停了，不然她早就急得嘴角起泡了。不过，这些就不用跟眼前这俩一脸傻笑和一脸担忧的兄弟说了。

她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来，嗯，不错不错，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多板正，多精神！这挺括有型的中山装，还不一下子迷住我那俩未来儿媳妇！然后新婚夜主动投怀送抱，接着就三年抱俩，嘿嘿嘿嘿嘿嘿.......

爱军与爱民此时身上穿的都是量身定制的薄款中山装。

只不过爱军的是浅灰色，为的显年轻，好配得上年轻俏丽的翠珠；爱民的是淡蓝色，为的遮一遮他愈发晒黑的肤色，不能跟近半年都在屋里捂得雪白的敏雪站一起太有色差啊！

两人的中山装统一都是后片不破缝，立翻领，对襟样式；身前有四个贴袋，倒山字形的口袋盖；前襟五粒扣，最上面的风纪扣扣得严实，只是扣到脖子处了，勒得略有些紧；袖口上有三粒扣，每个口袋上都钉有一颗扣子，四个口袋就有四粒扣。

因是初秋时节，就没有安排内衬，只里面配了一件短袖的纱质白衬衣，微微露出一线白色的衣领在外面。

特别花心思的有两处，一处是领子上浆，先用淀粉水泡，挤出多余水分，再用装了烧红木炭的铁皮简易熨斗熨烫一遍，使得棉布也能挺括有型；一处是棉麻垫肩，拉宽肩形，让这俩年纪不小但毛手毛脚的小子看起来更沉稳可靠，值得托付。

总之，整件衣服裁剪简洁流畅，贴合身形，打眼一瞧就身姿挺拔，气质利落又儒雅，堪作良配！

“哟！这谁呀，这还是我大哥二哥吗？哇，今天穿这身，可真板正！看着就不错！不错不错！”桂花都走出去半天了，桂枝这会儿才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出得房门来，结果抬头一瞧，大哥二哥穿得更不同凡响，心里那点紧张别扭就消散了——足够她开口“调戏”大哥二哥了！哈哈！

桂枝调侃的话说出口的时候，爱军爱民正被老妈姚立华盯着瞧，两人如出一辙的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像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长了尖刺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一会儿手痒抓手一会儿脚痒蹭脚，一会儿摸一下鼻子一会儿又抠上了脸颊，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所措？也不算，好像是不好意思？或者窃喜？自豪？还是自恋？复杂得很，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体验，总之就是想走又好像不太想走，想被人夸又尴尬于被人夸啦？

所以，桂枝注定是转移不了大家的注意力了。

反而被大哥二哥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盯得害羞了起来，“哎呀~，就说我穿不惯裙子的！非要我穿！非要我穿！......是不是很奇怪？”

只见桂枝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碎花裙，鸡心领，泡泡袖，腰上还系着一条白色细长的假牛皮腰带，配着亮绿色蝴蝶结样式的腰带扣，向外撒开的裙摆还装饰了一圈深绿色的荷叶边。

脚上则是一双亮面黑色假牛皮的一字带跳舞平底鞋，配一双肉色短袜。

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各盘着一圈蓝色丝带，垂下来的飘带上还有固定间隔的三颗圆润的假珍珠，此时正一晃一晃地抓人眼球。

“不奇怪啊，很好看！哇，原来我家小妹这么好看的呢！一直桂枝桂枝的叫，都没注意到呢！真的很好看！”爱民第一时间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桂枝，真心实意。

“是...是嘛，我，这么好看啊，嘿嘿......”桂枝又不好意思又喜笑颜开，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翘，原来我是好看的啊！二哥一般不说谎的！我真的好看！嘿嘿，嘿嘿！

“那大哥呢？你不觉得我好看吗？”

“.......嗯好看，不过没我家翠珠好看。”

“嘁！”

大哥原来是个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