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岗有什么好奇怪的

到c城的路程不算太远，既可以坐客车，也可以坐火车，薛之梦和高寒选择了坐火车。

薛之梦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车。说起来有点让人不相信，虽然她的爸爸薛志在c城工作，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城市，连她的妈妈温玉，也没有去过。

薛之梦除行李外只带了一个帆布包，这只包还是高寒送给她的，不大，里面只装了两件薛之梦的外套，高寒却带了一只很大的皮箱，皮箱里面装了不少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洗发水毛巾以及换洗衣服，薛之梦拖拉着行李卷，背着她的小包，象只跟屁虫似的紧紧地跟着高寒，生怕他把自己给丢了。

一九九几年的火车，还是那种绿皮的车厢，两个人在车站买了票，这个小镇上每天只有一列火车通过，还是过路车站，时间上午，因为薛之梦没有坐过火车，老早就商量着高寒去车站等。

候车室里，薛之梦的心里充满了好奇，满是期待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这个位于小镇边缘的小小火车站，候车室不大，等车的人并不多，偶尔听到车站外面有各种叫卖的声音，听上去悠远而绵长，薛之梦有一种恍惚，像是走进了看过的那种在小火车站里面的电视剧。

很快，火车进站了，薛之梦被高寒拉着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后，把行李和皮箱都放到行李架上面后，就和薛之梦一起坐在座位上，薛之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她还在新奇的感觉里，象在做梦。

车轮滚滚，和铁轨撞击的声音“咣当、咣当”地传进耳朵，薛之梦把脸贴近窗玻璃，看着景色在眼前一点一点过，再一点一点远离，心里安静又舒适。

“咱们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到c城。”高寒看了一眼身边的薛之梦。

薛之梦正象梦游一样沉浸在第一次坐火车的喜悦与新奇里，被高寒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嗯。”薛之梦点点头。

高寒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薛之梦似乎不愿意说话的样子，便把想说的话憋在心里了。

薛之梦是跟着高寒到c城上班的，可是她却除了行李和两件换洗的衣裳外，别的什么也没带，多年以后，她一直在想，那个时候的她，是有多傻，出远门不知道带必需品，只觉得和高寒在一起，万事就大吉了。

高寒其实是想问问薛之梦，她那个小小的包里面能装点什么，是否出门在外把生活必备的物品给带齐了，他有点纳闷，温玉那个做妈妈的，竟然没有给薛之梦张罗出门在外的必需品，只是在他们两个出门的时候说了句，要好好的。只是，就这一句话就行了吗？她不应该多嘱咐几句的吗？比如说，在外面吃饭，住宿，还有与人相处，等等等等，她难道不关心吗？这是怎么样奇怪的母女呀。

其实，薛之梦母女只是太过简单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出过远门，薛之梦走出的最远距离，就是从她们那个小村子到读中学的镇上，而温玉出门的最远距离，就是从娘家到她们这个小山村。因为没出过远门，c城又不太遥远，似乎两个人都觉得，家是可能随时回来的地方。

“一会儿就到地方了吧。”薛之梦的脸上兴奋还未退去。

“快了。”高寒终是忍不住，问薛之梦：“梦梦，我怎么感觉你家妈妈不太关心你呀？”

“她很关心。”薛之梦把头靠在高寒的肩膀，没有离家的忧伤与不适。

“算了算了，不说了。”高寒自己的妈也是一个对儿女事情不太上心的，到了薛之梦这里，妈妈是一个更不太上心的，他觉得薛之梦这种“傻缺”心眼儿少，头脑又简单，将来肯定是个好说话的，和自己那个不好相处的妈处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待到火车到站，薛之梦和高寒下了火车，两个人带着行李走出火车站，薛之梦才感觉到两条腿有点麻麻的疼，她用力地跺跺脚，感觉到那种酥麻忽地从脚心往上窜，她一瘸一拐地跟着高寒走，高寒看到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薛之梦有点恼。

“看你像个小傻子。”高寒看到火车站出站口不远处有台阶，拉了薛之梦过去，让她坐在台阶上，自己则蹲下来给她按腿。

“让人看到了会不会笑话。”薛之梦四处看，生怕被人笑。

“笑话就笑话吧。”高寒忍住笑，双手在薛之梦的腿上轻轻地按揉着，一边按一边问：“现在好些了吗？”

薛之梦感觉到被按揉得很舒服，她点了点头。

“好啦，起来吧。咱们先把行李送回我住的地方，然后我带你去吃午饭。”高寒把薛之梦从台阶上面拉起来。

“你住的地方有多远？”薛之梦觉得拖拉着行李实在太麻烦。

“不远，就在这车站附近，是一个公寓。”高寒说。

薛之梦来c城，没有告诉薛志。

“我想先去我爸单位看看，我来这里，还没和他说过。”家里没有电话，所以薛之梦来c城的事情，除了写信和薛志商量，也没有别的办法，索性，温玉和薛之梦母女二人就没和薛志提起这事情。

“你爸的单位，好像大部分员工都下岗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高寒说。

大部分单位的员工下岗这件事情，高寒早就知道，但他觉得这种事情也许不会落到薛志身上，毕竟这么多年的老工人了。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薛之梦有点急。

“先把行李放回我那边。”高寒说，“现在看着快中午了，你别急，我们吃过午饭再去，早上吃饭早，现在你饿了吧。”

薛之梦听到肚子传来的“咕咕”声，觉得是真的饿了。

两个人把行李放到高寒的住处，高寒本来打算自己做饭给薛之梦吃，但是他住的这个小公寓里面做饭的地儿本来就没有，他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个小煤油炉来做简单的小米粥或者用来煮点方便面吃的，他这个时候想哄着薛之梦，不能让她吃这些，所以就把薛之梦带到外面去吃。

薛之梦觉得赚钱不容易，不肯让高寒带着进大饭店，说自己没吃过拉面，让高寒带着进了一家拉面馆，两个人每人吃了一碗拉面，便直奔薛志的单位。

薛志的单位在城市的郊区，薛之梦和高寒来到他单位的时候，厂区内已经不复原来的热闹，冷冷清清的厂门口，门卫有个老人朝着两人喊：“干什么的？”

“大爷，我们找薛志。”高寒拉了薛之梦，来到门卫窗口。

“哪个薛志？”老人打开窗子，打量着两个人。

“是保卫科的。”薛之梦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听薛志说起过自己在保卫科。

“啊，是那个薛志啊。”老人似乎想起来了，他走出来，仍旧打量着两个人，“你们不知道吗？薛志下岗了，这两天在办离岗手续。”

“下岗了？！”薛之梦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爸爸会下岗。

“下岗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全国的形势都这样子，大批员工下岗，不单单是我们厂。”老人朝厂区内看了看，好象是有点失落，“这个厂子有多少年了，现在不也这么冷清了。”

高寒早些日子和朋友一起吃饭时就听说过下岗这件事情，其实从去年开始，就有大批单位的员工下岗了，他也不知道这下岗的大潮能持续多久，有很多人因为下岗搞得鸡飞狗跳，他不知道薛之梦的爸爸也就是他的准岳父，会是什么状态。

“放心吧，下岗是有补贴的。”高寒安慰薛之梦。

“我不担心，我爸就算是回村子里去，家里还有地呢，种几亩地也不错啊。”薛之梦想得天真。

“就怕你家爸爸接受不了回家种地这一事实啊。”老人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卫的小屋。

高寒拉了拉薛之梦：“梦梦，咱们暂时联系不上爸爸，就先回我那里去吧，咱们慢慢联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