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臣之极

失败的人各有各失败的理由，而成功的人同样有各种成功的品质。

或是钟立霄愿意收他为徒这个机会过于难得，薛靖良在保持不卑不亢的同时，也的确是做到了有问必答。

到了薛靖良这个年纪，过往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同时又像无数老年人一样，都特别喜欢回忆过往的峥嵘岁月。

不是过往的岁月有多美好，而是那个时候他足够年轻。

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崭新的，每一段过往对于他而言都充满了冒险和新奇。

和每一個青史留名的伟人一样，薛靖良的一生也异常波澜壮阔。

在外人看来，简直就像是开挂一般！

少年时没有背景，就算是一身好武艺，投了军也只能从一个伙头兵开始。

免不了被欺负，但一身武艺的他，不仅没能被欺负到，而且还很快折服了那些欺负他的兵油子。

成功将兵油子们感化成他最忠实的战友，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

而在这个过程中，诸如阳敬、张宝、谷丰、杨二牛等人的名字，更是频频出现。

很显然薛靖良对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感情都很深，就算是绝大多数老战友人都不在了，一提起他们的名字还都是满满的回忆。

而对于真正有资格功成名就的人而言，也从来都不乏运气和机会。

或者说，真正能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从来都不乏缺乏发现机会的眼睛和敢打敢拼的勇气。

就算只是伙头兵，但薛靖良也很快将伙头兵捏成一个拳头，并且训练的有如臂指，甚至比精锐还精锐。

后续自然是诸多一路逆袭名将的剧本。

当机会到来时，薛靖良带着伙头兵立下大功，甚至是力挽狂澜。

本以为就此可以出头，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谁知上司直接将他的功劳都给抢了。

又因害怕他闹事，揭发其抢占他人军功的罪孽，各种打压暗害接踵而至。

九死一生！

甚至还曾因长得过于帅气，被污蔑是兔爷儿，还有兵油子对他动手动脚。

意气之下打了某个嘴欠的，结果对头一记狠招，直接将他的“美貌”告知了某个有特殊癖好的长官。

若是普通人遇到这些挫折，就算不死估计也要脱层皮，前途尽毁。

而薛靖良不仅每每逢凶化吉，而且还总是能够于绝境中翻盘。

贪墨他军功的，后来跪在满是大雪的营房外苦苦哀求他原谅；

有特殊癖好的，甚至干脆吓到自杀；

提亲的媒婆更是快要将他家的门槛都踩烂，少年就功成名就的他一跃成为炽手可热的新贵。

本来以为仕途会就此顺风顺水，结果眨眼就有文官告诉他“你不贪财我怎么能进步”？

那个时候薛靖良还是怀揣一腔热血，根本瞧不上这些乌烟瘴气，结果眨眼就差点被几个监军和死太监构陷到身死族灭。

不久前还犹如闹市的门庭，眨眼就变得门可罗雀。

若非关键时刻，大楚在对外战争中连连失利，他甚至就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薛靖良可就成熟多了，力挽狂澜之余，还很好的处理好了和监军、太监，以及其他文官的关系。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战事刚刚有好转，他就牵扯进夺嫡之中。

三皇子一系完全接管边疆军队，他不仅兵权就此被夺，还险些被当场斩杀在军帐。

万幸的是，他当时在军中威望的确是足够高，三皇子也害怕杀了他军中震荡，就此将他软禁。

待形势稳定下来后，他这才被允许赋闲回家。

整整三年，好像彻底被世人给忘记，就算是他也有些心灰意冷。

娶妻生子，练武学文，自此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

但他的武道资质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只用了三年就从一个“军中猛士”一跃蜕变为了江湖意义上的“宗师”。

就在薛靖良以为他的人生就此完了，却是不曾想到大楚北方的蛮夷忽然南下。

近乎拥兵自重的三皇子不仅一败涂地，而且连本人都被俘虏，被迫阵前叫门，被永久钉在耻辱柱上。

后来薛靖良才知道，原来北方蛮夷帐中有修仙者助阵。

隐藏在暗中的修士，貌似是想要炼制什么法宝，故意挑动人间的斗争。

大楚一时被杀的节节败退，流血漂橹，溃不成军。

在最危难时刻，薛靖良再次被启用。

而同样来助阵的，还有阳武山的修仙者。

这也是薛靖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修仙者！

后在阳武山修仙者的帮助下，大楚总算是挡住了北蛮的南下，但北蛮彻底成了气候，大楚几乎丢掉了半壁江山。

北蛮还正式在天狼殿的支持下，学习大楚制度，建立起了一个名为“瀚”国家，而不再是以前的部落联盟。

自此，大楚北方压力骤增。

局势进入到南北对峙的局面，北面大瀚称孤道寡，难免大楚苟延残喘。

而越是新生的政权，往往就越是能打，尤其是北瀚还具有蛮族基因，更是时不时南下打草谷。

尤其是大楚还失去了半壁适合农耕的国土，只短短几年北瀚就彻底成为了大楚的心腹大患。

而就在这个时候，薛靖良异军突起。

不仅挡住了北瀚的南下，而且还时刻反过来劫掠骚扰北瀚的领土。

最后甚至大有一路直捣黄龙的趋势，以至于大楚国都捷报频传。

就算是那些说书人，说的故事也都是他薛靖良薛爷爷的故事。

甚至就连天狼殿的修仙者都忍不住亲自下场，给他许下各种承诺，只要他放弃担任主帅，天狼殿就可以收起为亲传弟子。

其中某个殿主，甚至还有意将女儿嫁给他。

那女子薛靖良也亲眼看到过，也的确是天上仙女人间绝色，但薛靖良最终还是拒绝了。

随后，天狼殿就露出了獠牙。

因有阳武山威慑的缘故，天狼殿高手不敢破坏规矩亲自下场，但还是依旧摆下了八门金锁阵，险些将大楚的军队悉数困死。

但最终，这大阵终究还是没能拦住他，让他破了阵，直杀的北瀚军队丢盔弃甲，丧师辱国。

几乎光复大半沦丧国土，一时威望空前高涨。

后来也就有了民间意义上的昏君奸臣连发十一道金牌召他回京......

当时他的很多部下，甚至都劝他干脆反了那鸟皇帝。

最终，薛靖良还是选择了回京。

他太清楚此事背后仙门的诉求是什么了，一旦他造反，这天下估计要再次杀的血流成河。

不知道又有多少怨魂，要沦为修士的资材。

他薛靖良戎马一生，固然有光宗耀祖建功立业的野心，但征战那么多年，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太平。

因私心而致使天下再次涂炭，他坚决不愿，就算回京就可能惨死狱中也在所不惜。

而这一次构陷入狱，几乎彻底断送了大楚收复故土的希望。

此后二十年，薛靖良都碌碌无为，只能望着北瀚的方向空叹。

而他也彻底垂垂老矣，昔日的旧部也死的死老的老，而他甚至还要一次又一次自污。

他半只脚都入土了，皇帝大臣依旧不放心，想想也可笑。

直到十年前，北瀚再次南下，大楚又一次一败涂地，被迫抬棺出征的薛靖良再次力挽狂澜。

这一次，修仙界的阻力很小，支持他的修仙势力摇身一变成了白云观，阳武山好像成为了过去。

而白云观则明显比阳武山强势太多，修仙界的阻力几乎没有，他一举捣毁了北瀚首都天狼府。

完成夙愿后，京城里满是对他功高震主的闲言碎语，而他也没有讨人嫌的恋栈不去，直接挂印离开，表示要去修仙。

很快，他就名满天下。

闲言碎语消失，就算是昔日的政敌，也对他满是溢美之词。

就算是大楚皇帝，也非常慷慨的追封他为“武成王”。

......

闻听到薛靖良侃侃讲述他的故事，钟立霄也不由肃然起敬。

毫无疑问，薛靖良的一生已经将“武将”的传奇谱写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就是以后也未必再有“来者”。

尤其是他在完成夙愿后功成身退访仙求道，简直做到了人臣之极限。

为后世所有人臣都树立下了榜样，薨逝后一个“忠武”谥号是绝对跑不了的。

就算他现在陨落了，也会永远青史留名，远远超过世上九成九，最终都会被历史尘埃淹没的修仙者。

只是让钟立霄唏嘘的是——薛靖良在位时满朝毁谤，他急流勇退时誉满天下。

或许，毁誉参半永远都是一个伟人的宿命！

只是这让他又该如何描摹这位传奇军神的精神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