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一百七十八 母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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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睁开双眼，望向窗外，只见天色微明，晨雾尚未散去。房间内寂静无声，我的头脑依旧有些混沌，仿佛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之中，心中却泛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我用手拭去，却发现泪水似乎未干，像是梦里不自觉流下的。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面具下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让我熟悉到无法忘怀的眼睛——毫无疑问，那就是徐如月的眼睛。

她若还活着，为何将我视若陌生人一般？她的目光冷漠得仿佛利刃般刺穿我的心脏。我试图为此找借口，也许是我蒙着头布，她未能认出我来。可是，她的耳力一向敏锐，我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又怎会听不出那是我的声音？如果她真是徐如月，又怎会对我如此无情？可若不是她，那双眼睛、那身形、那挥剑的动作，分明就是徐如月的模样！我的心如刀割，理智与情感交织成一片混乱。或许……只是我太过思念妻子，以至于将她的影子强加在一个相似的女子身上？想到此处，我的胸口一阵剧痛。

正在这时，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翻涌的情绪，起身穿好衣服，走去开门。

门外是二小姐，她一见我便微笑着说道：“王兄，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

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也是刚醒。”

二小姐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细细打量着我，她眉头微蹙，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王兄，你哭了？”

我怔住，低头抚了一下脸，才意识到眼角的泪痕尚未完全消去。面对二小姐真诚的目光，我终究没有隐瞒，苦涩一笑：“我梦见如月了……这泪是睡梦中流下来的。”

二小姐听后，神情复杂，她轻叹了一声，柔声劝慰道：“王兄，你何苦这样？一切都过去了，如月姐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伤心下去。你应该放下，往前看。”

我摇摇头，声音低沉而哽咽：“我见过如月了，她并没有死！只是……她现在不认识我了。”

二小姐一怔，眉宇间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王兄，你说什么？徐大哥明明说过，他亲手埋葬了如月姐姐。你……你是不是太过思念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不是幻觉！”我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近乎嘶哑，“我真的见到她了！她现在在漠北郡主身边。我亲眼所见！我还叫了她的名字，可她却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说到这里，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二小姐愣了片刻，眼圈也微微泛红。她轻轻靠近，伸手将我抱住，柔声安抚道：“王兄，你别这样……或许……或许你是真的认错人了，如月姐姐她已经去了。王兄，这一年多来，我们都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你也是时候该放下了，这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我的声音嘶哑，泪水滑落至脸庞，仿佛积压在心中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低语道：“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她。我梦见她、呼唤她，可是醒来后才发现她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小姐听着我的哭诉，轻拍着我的背，仿佛在抚平我的痛苦，却又带着一丝无奈：“王兄，你还有我们，还有大夫人。你不是一个人，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哽咽，仿佛希望用她的安慰去弥补我心中的创伤。可惜，我心中的痛楚又岂是寥寥数语能够平息？此刻，我只能将脸埋入手中，任凭眼泪模糊了视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无边的痛苦。

二小姐低声说道：“王兄，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我们总得往前走。如月姐姐若是真还在世，我们终有机会找到她的。”

她的话让我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慰藉。我抬起头，目光中透着疲惫和感激，点点头说道：“谢谢你，二小姐。”

二小姐莞尔一笑，轻声道：“你我兄妹，本就该相互扶持。好了，你快去洗漱吧。”

我微微点头，走到房间的一侧，拿起水盆洗漱了一番，冷水泼在脸上，驱散了些许困倦，也让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然后收拾行囊，把衣物和银两整理妥当。

整理完毕后，我推开窗，见晨雾逐渐散去，阳光隐隐透过云层照射进来。二小姐站在一旁，笑着说道：“王兄，我们下楼吃些东西，然后启程回汉南城。”

我们下了楼，几位从无界之地逃难的客人和昨天先来的客人正低声交谈，面露疲惫却又带着几分希冀。我注意到他们还是在说“漠西英雄”的事，而二小姐则似乎特意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她嘴角微微扬起，眉宇间似有一抹憧憬，等到我们坐下点餐时，她才若无其事地说道：“王兄，你觉得那位漠西英雄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说的也只是传闻而已。”

二小姐微微一笑，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神采：“传闻有时候也未必完全是假的。依我看，他一定是位英勇无畏、心怀正义之人，否则又怎会一人对抗漠北双煞，还敢与漠北郡主作对？”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世间哪有如此完美的人？传得越神，越不可信。”

二小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信是真的。那些百姓不会凭空编造这样的事。他若真是个虚名之辈，怎会赢得那么多人的尊敬？只可惜……”她的语气微微一顿，眼神变得柔和而惋惜，“只可惜现在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若有机会能再见他一面，我一定要亲口谢谢他。”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猛然一震，沉默不语。等到饭菜端上来，我吃完只好便起身去结账，而二小姐则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偶尔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们两人骑着马，在晨光中踏上了归途。一路上，二小姐的兴致显然很好，时不时提起昨晚听到的那些关于“漠西英雄”的传闻。她目光澄澈，语气中透着几分向往。

“王兄，你说那位漠西英雄会不会是个年轻人？”她忽然问道，目光投向远方，带着一丝憧憬。

我握紧缰绳，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可能吧。”

“我觉得是，”她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他一定很年轻，而且武艺高强，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不然怎么会不顾生死救一个不相识的人呢？”

听着她语气中的崇敬与钦佩，我心里却是一阵复杂的酸涩。

一路上，二小姐的话题始终绕不开“漠西英雄”，她时而为他大胜漠北双煞而兴奋不已，时而为他的生死未卜而忧心忡忡。每每谈到动情处，她的脸颊便微微泛红，目光愈发明亮。我看在眼里，却只能暗自叹息。

二小姐的目光转向我，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深意：“王兄，如果你也能像漠西英雄一样，那该多好。”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不过是个平凡之人，哪里能及得上那位英雄？”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再追问。而我，则默默策马向前，任凭沉默填满心间，再不言语。

我们策马疾行，直到傍晚，汉南城门映入眼帘，我的心中百感交集。熟悉的街道渐渐展开，我却觉得步履沉重，回归之路似乎比想象中漫长得多。

“王兄，快些走吧，大夫人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她拉了一下缰绳，轻声催促道。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忐忑。一路进了城，穿过热闹的街道，我们很快便抵达了王府。门口侍卫见到我，眼中一片震惊，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冲着他们微微一笑，下了马，取下行囊，其中一个侍卫牵了我的马，颤声道:\"少主…。\"我点头回应，然后和二小姐一起踏进王府大门。府内熟悉的一切让我一时间恍如隔世。仆人们见到我愣住了，随即神情激动，兴奋喊道：“少主回来了！”转身便飞奔进去通报。

我站在门口，心绪如潮，甚至连抬脚迈进的勇气都迟疑了片刻。二小姐拉了我一把，轻声说道：“王兄，大夫人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没多久，大夫人匆匆从王府深处走出。她的身形依然端庄，但步伐急促，竟透出几分踉跄。她的双眼带着深深的倦意和血丝，显然经过了无数不眠之夜。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她身形猛地一顿，像被什么震住了一般，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似在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

“母亲……”我开口，声音哽咽，刚上前一步，脸上便响起她一记清脆的耳光。

那一瞬，耳边嗡嗡作响，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可更让我无法承受的，是大夫人脸上的神情。她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眼中透着愤怒、悲痛，还有一种深切的爱意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她看着我，嘴唇颤抖，却一时间无法出声。

“你……”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夹杂着压抑的哭腔，“你这一年去了哪里？你可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她面前，眼泪瞬间滑落，重重叩头：“母亲，对不起，是我不孝，让您担惊受怕，让您受苦了……让大家为我忧心。我真的对不起……”我的声音哽咽着，几乎再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没有动，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泪水更盛。她忽然捂住胸口，像是要压住心头的剧痛，声音中充满了哽咽：“你可知道，这一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日夜盼着你回来，哪怕只是一个消息……可是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你跳下深潭的消息传来时，我的心就像被挖空了！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你是不是在哪里受苦，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已经……已经……”

她的声音终于哽住了，泪水无声滑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那份隐忍的痛楚让我心如刀绞。

“母亲，我对不起您！我不该离开，我不该让您受这么多苦！是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夫人终于蹲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庞：“你这个傻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叫若风他们找遍了每条河流，踏遍了无界之地和抹忧谷，甚至连漠北的边境都不曾放过。我每天都做梦，梦见你回来，可每次醒来，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掩面痛哭，“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何如此狠心！”

我抬起头，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那深深的眼窝和微微泛白的鬓发让我心如刀割。她向来雍容端庄，可这一年，她竟像老了十岁。

“母亲，我不是狠心，我只是……只是当时心里太痛了，我才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我哭着抓住她的手，泪水打湿了她的袖口。

大夫人沉默片刻，终究轻轻叹了一声，将我一把搂进怀中。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从今以后，再别让我担惊受怕，再别让我独自面对这些苦了。”

她的怀抱熟悉而温暖，我伏在她肩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旁边的二小姐也悄悄擦拭眼角的泪水，轻声劝道：“大夫人，王兄已经回来了，您别再难过了。他这一年也吃了不少苦，还是让他好好歇歇吧。”

大夫人点了点头，抬起袖子拭去眼泪，扶着我站起身，语气柔和了许多：“念英说得对，你这一路回来也辛苦了，先回房歇一歇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说话。”

我点点头，望着她满眼的慈爱，心中更加坚定，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她伤心难过了。